絮叨

倘若我能把这篇文字坚持地写完，那就说明我在刻意地麻痹自我。

以此刻的状态很不适于写东西，因为我明确地知道，写出来的话会必然的絮叨。没有一个支点可供我依凭，感觉自己的思想就像一个游荡的灵魂漂泊在无尽的虚空当中。我抓不住文字的尾巴，牵不住叙述的衣角，逻辑仿佛与我隔离，而我的所作所为让我觉察到一种沦陷的危险。

我似乎是在强迫自己完成“今天的任务”，要求自己至少写一点什么。没有思想，没有理性，不讲逻辑，只有“意识流”的冲动，勉强让自己“吐露心声”。当文字一个接着一个被敲打出来，不，是被挤出来，就好像有一双手将我的心紧紧地攫住，使劲地压迫，再压迫，这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海绵被人紧捏在手里的意象。觉不到痛，只是认为有些残忍，仿佛虐猫。

飘忽不定的意识的主体不知去向了，我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摸索着攀爬在早晨起雾的街头——没有挣扎，只有顺从，心跳平稳，气息微弱，腹中饥饿难耐如火苗般灼烧着干涸的喉头。我猛然间醒悟：我企图以纷乱的意象挽救自己，好让自己有话可说，就像一个走投无路的民工，在向苍天哭诉，应该给每个人一条活下去的路走，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表情悲戚，令人动容。我没有读书，有点厌烦。我不知道是厌烦读书，还是在厌烦自己。

很有些时候，我想要自我放逐。放逐不是放纵，放纵是暂时地放弃理智，放逐是无奈地流亡自我。对于一个觉不到痛的人，内心能够感到悲哀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而我连悲哀也体会不到。我默默地心诵，花自飘零水自流。此刻，我发现自己非常喜欢读这句话时的口感。花自飘零水自流。花自飘零水自流。念无着落，心已远；星涌如潮，风飘绪。

月亮是一个刻薄的妇人，让看她的人不免总要哀愁，仿佛是一种对心灵的温柔的伤，不是绵里藏针，胜似绵里藏针，却让人欲罢不能。心凉如水。我想要问难，但不知道问向谁。要是自己在就好了，至少还能自言自语。没有了自己，我不知道是谁在这里打字，是谁在这里絮叨。难道我是在逃避吗？又在逃避什么？有什么让我逃避？我倒希望此刻有件让我逃避的事情，好在自己桃之夭夭的时候让我牵住自己背后的衣角。

很难界定现在的我处在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下，我也早在开始就说过，这种不知道什么状态的状态不适于做我当前在做得这件事。有人说，如果你在自言自语，而你却对此毫无知觉，并且在你身边的人看到你的嘴角溢出了白沫，你的眼神有些涣散，那么你离精神错乱就不远了。如果没有人提醒你让你知道自己的不正常状态，用不了几天你就会精神失常，成为一个疯子。

一个懂得信教徒之所以信仰其信仰的人不一定就有信仰，同样的道理，一个明白精神异常者的内心世界的人不一定就是疯子。我只是有点害怕，担心有一天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自言自语。假如某一天，我自言自语了，而且我像现在这样找不到自己了，那么我怎么确定是不是自己在自言自语呢？假使我不能对这一点做出明确判断，我是不是会疯呢？我是为了絮叨而絮叨自己会变成疯子的可能，还是在我意识到自己可能变疯的时候“灵魂归位”得出一个有条理的结论呢？

在说出前面这句话以后，我的头脑似乎清醒起来，但又不能确定。一个人很难跳脱出自我，对自己有所全面了解。苛求别人很容易，摒弃自我却是难于登天。我无法理解在自己走开的这段时间，我为什么絮叨？是一个无聊者自娱自乐的游戏，还是我在绘制自己心灵秘密的地图？倘若一个人所说的话多少表达出这个人的想法，这个论断成立的话，我能否从我写下的以上内容对我心灵的盲区进行有所意识的匆匆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