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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百年炉火》第三章

长篇小说《百年炉火》第三章

作者: 294af09a07b2 | 来源:发表于2017-07-23 15:02 被阅读0次

    长篇小说《百年炉火》第三章

    2015-02-18 11:0274

    鸡叫二遍时,天色还是深深的蓝,蓝的象古镇上女人穿的土蓝色的家织土布。几家大车店的栅栏大门已经洞开,小二们戳火烧水,年轻的脚户们提着裤子上茅房,然后给牲口喂水备鞍,收拾驮笼瓷货,勒紧刹绳。年长领头的把头则端起隔夜的茶水漱口清痰,然后翻身取过长烟管,慢条斯理精致到极点的往烟孔捻入一个烟豆,勤快的小二或许已经点上了烟媒子,没有点上的客人顾自点上,“卟”一声吹出明火,可着已排空的腹腔把烟长长的吸入其中,然后立即端过茶水喝一口。茶含嘴中并不咽下,来回清漱口腔中的烟分子,待到认为彻底汇聚茶水中后,“咕嘟”一声一丝一滴不拉的送入肠胃,然后再抽第二口。待到三口烟下去,伙计们把给把头爷的餐点已送到炕上,他们咧嘴冲伙计一笑,便开始怡然自得的享用并不丰盛的早餐。而跟脚的十几、二十个年轻人则在外间大棚子里吃,冬天就在睡觉的窑里或坐或圪蹴在大板凳上,倚着不知年月的老木板桌子吃饭。早餐一般冬天是腌菜、晒罗卜干、晒干豆角等,夏天则是凉拌萝卜丝、炝土豆丝和各种野菜,尤其是只有当地有的一种灌木叶子做成的龙柏芽菜特别受欢迎,有一种特异的香。主食一般是红豆稀饭加杠子馍。一般年轻人觉得杠子馍还不过瘾,要求掌柜的前一天压下饸烙,不用调汤水,直接用调料凉拌,辣子放的红堂堂的,吸吸溜溜干掉两碗再上路。稀饭喝得一片吸溜声,夹上腌菜的杠子馍被咀嚼出一片牲口吃大料的声响。此时偶尔交流的是昨夜谁输了多少,谁赢了多少,谁手臭谁狗屎运好,当然是小声的交流和大声会意的笑。待把头一边勒着长长的大腰带迈出窑门,一边又吐出一口痰,并用余光瞥一眼已整理完毕排队等候的脚户队伍。领队的二把头马上报告:“爷,收拾好了!”爷壮着嗓子喊:“收拾停当了?哪就走。”从此时开始的一个时辰里,古镇通往东南西北的四条主干道上,驮运瓷器的骡马队便络绎不绝,各驮队牲口颈下的铃铛脆响形成了小镇独有的晨曲。打哈哈,唱酸曲,相识的脚户队相互超热情的打着招呼。天色由深蓝而湛蓝继而浅淡的蓝,最后的一缕铃铛声渐行渐远,小镇的一天才正式揭开了惟幕。各大车店打扫院落清除骡马积粪,清理桌凳盘碗,准备迎接新来的驮队。各主妇们倒了夜壶,给窑口做事的丈夫的打来洗脸水,再到厨下戳开火热两个馍。侍侯丈夫出门去再招呼老小。古镇千年的习俗,妻子从晚上的洗脸洗脚水,早上的洗脸水,从端上第一碗饭到看着丈夫吃完再续上第二碗饭,全是妻子们的工作,丈夫平日只要窑口开着,就绝对不屑于吃喝拉撒这些小事,一心一意做窑上的活。

    窑场上,敲验一二及等外品的人,碗碗相碰敲出几声脆响,证明产品无裂纹无漏伤,再看外形无脱釉无沾疤,色泽均勺形态完好归入上品,其余依规归入二等品或等外品。一二等品是要捆起来的,而次品是不能捆的,要叫在货行来的客人们一一备细挑选的。仔细的贩户会将一二等货的捆子打开仔细验看再重新捆好。此时,盘盏窑响声脆短,盆缸窑响声闷长,还有回响在闷传。做早点豆腐的张麻子在叫卖招呼客人,甑糕李驼忙着用黑窝子碗有板有眼动作纯熟的盛着暗红粘紫的食品。驮陶土驮泥驮水的牲口来来往往,作坊里揉泥的动作夸张的将大块陶泥揉好,潇洒而又看似不经意实则准确万分的将泥柱置干轮盘中央。拉坯的活当然是大师傅上手。系上围裙,两手平端坐上位置,左手顺势已将搅棍揽在手里,将搅棍一头顶入轮盘边上的一个小孔,先徐后疾再紧的把轮盘转速打到理想状态,然后放下搅棍,双手在水盆蘸上水,从顶往下把泥柱捋一遍,然后压低再拥高,确信了陶泥揉制到位且无异物,开始神化般的拉制陶坯。或碗或盘,或盆或瓮缸或酱瓶醋油瓶子。尤其是大肚细颈的容器,那个细颈是收口中的小洞,很难掌握,而大盆大缸需要将下一段坯子半干以后再拉制上部,有时需要三四节的干拉过程,否则下部湿坯承受不了上部的重量会塌坯。一排排坯板排好,大师傅把拉好的坯一件件摆放妥当,满一板小工扛走一板上架烘干,扛的动作忽忽悠悠,窄软的板子被坯子压弯了两头,甚至担心会掉下来。窑炉前烧窑师傅抽着旱烟喝着浓汁般的茶汤,时不时透过加煤窗口看看炉膛里的火侯,干净利落的用丈余长的煤铲均匀地加煤。每加一次煤,窑顶上的烟囱里的红火焰舌迅即变成深红,同时蒸腾出的热焰里喷出一股浓烟。

    多少岁月荏苒中,古镇都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创造着日子,笑容可掬的满足于自已生产的陶瓷去交换其它的生活物资。镇上人认为,这大概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生活了。尽管嘴上挂的鸡娃子油灯要下到数米深的洞中再趴到很长的洞底拉回坩土,然后耙泥,制坯,烧成,外销,要从地下挖出煤炭烧窑,但他们认为生活就该这样辛苦,他们巳经习惯在汗流浃背中讨生活度光阴。从何年何月起形成了古镇瓷业的生活范式和运行规则,没有记载,但古老的规矩大家都遵守。按制瓷特点窑分三行:碗窑,瓮窑,黑窑。碗窑以大大小小的碗盘盏为主,瓮窑以瓮盆罐为主,黑窑以各种小杂件为主。三行虽从陶业来讲为生产装烧方便,根本上讲是对各窑口所占市埸份额的约定与确认。各窑口根据自巳的实力将各自的产品销往山西、陕西、甘肃、青海、河南等地。在碗窑瓮窑黑窑“三行不乱”基础上,又根据制销分工形成了“四户分立”,即瓷户专事采土、制泥、制坯,窑户专事建窑炉,采煤,烧窑,其产品瓷户与窑户对分。行户是开商号坐地收瓷器,然后卖给贩户,贩户则负责销往各地。贩户是外销商,他可能有自己的驮队,但大部分驮队又组成了脚户,各成员纠合一起,人马不拘多寡,举一人总负责给大的贩户运货,其行当叫脚户,其功能是运送货物,其收入是运输费用。他们与牲口组成的驮队迤逦在古镇通往外地的山道上,风餐露宿,经年累月,练就了健壮的体魄,也锤炼出了大气豪迈的胸怀,与古镇瓷人一样,他们眼中的生活就是尽早完成旅程,拿到脚费点钱回家,稍事休息,在给老婆交上脚钱温存一番后又赶牲口上路了。这些就是小镇人日常的岁月。

    每一个人一生都会有一个突然之间明白事理的时刻。以前的懵懂在突如其来的事件发生后,一个人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前围绕在四周的雾霾一扫而光,对自己的生命与世界的认识象打开了一扇窗,明白了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雒武的突然警醒是在他在家门口看见那个象母亲的人的一瞬间发生的。妈妈?妈妈又回来啦?我又有妈妈啦?

    关于妈妈他早已经没有多少印象,只有夕阳斜晖里那匹驮着母亲消失在山背后的淡淡的印象还在脑际留存。灾害造成的饥饿已经使人们卸下了有关幸福与亲情的感受与爱护,填饱肚子的生理要求弱化击垮了几乎所有的情感。牲畜背上驮着生他养他的母亲远去,也许这就是人生的永别,嘴里衔着玉米面窝头也不知道咀嚼的他,竟没有感情上的波澜。那年月,是这样生离死别的事已经司空见惯,路边倒下的尸体里明天也许就有自己,绝望之后就是彻底的麻木。但当确认母亲拖着病弱的身躯不远千山万水又回到家里时,雒武的眼泪犹如断了线一样的往下流,好像蓄积了很久很久,而这蓄积也许就是为了此时此刻的肆意流淌。没有了母亲的照料,他与父亲相依为命,总算活过了灾年。但当吃饱肚子再也不是事情的时候,与母亲有关的温暖与温馨,就象身处隆冬的人在梦中回味春天的暖阳夏天的火热和丰盛一样,是那样的包容与不可或缺,是那样的呵护关怀与无处不在。母亲,那是承载你生命的大地啊。心中的温暖,警醒了情感的河流,自此一个健全的人格就建立起来了。与父亲一起照顾母亲,成了父子二人自觉地无法剥夺的权利。母亲回来给雒武打开了一条通道,一条寻找幸福珍惜亲情换回情感的通道。

    母亲的发病很有规律,在一愣神之间发觉儿子不在身边,情绪紧张血冲上头人就无法自持的进入了糊涂的状态。当儿子回来亲手牵了儿子的手,在有人大声地呼叫时,母亲远游到不知什么地方的灵魂才会接收到一个微弱的声音:儿子回来啦。一个警醒使她猛地受到强烈的刺激,要亲眼看到儿子的强烈愿望鼓舞着她挣扎着睁开眼,看到眼前的儿子才是她真真切切的魂归,像似一个有关儿子失踪的恶梦方醒。她自己不清楚是咋样情形下刺激了自己而发病,别人更是莫名其妙。多少年过去,岁月里的一切葱葱茏茏的事情在母亲的心里都没有任何痕迹,只有小时候的儿子和渐渐长大的儿子是她的一切。儿子是她的世界而且是唯一的世界。

    拉着母亲的手走过了几年光景的雒武,在穆松堂老人那里听了那么多的故事,突然激发了他想读书的强烈愿望。为实现他的愿望,父亲将自己的草料窑收拾出来作了学堂,即实现了儿子上学的愿望,又关照了母亲的身体,所以祠堂修缮完成后学堂还是没有再搬回去。在雒秉顺看来,妻子有了照顾儿子又有书读,这就是最好的生活状态。当妻子从新回到家且知道妻子的身体状况之后,雒秉顺一度曾打定主意,今生照料好这个女人就是他最主要的事,他要在打理好生计的同时,和儿子一起给妻子营造幸福的感觉,这是一个为一个家庭,为丈夫为儿子可以舍弃自己的人,给她后半生的幸福就是给自己了幸福。付出就是幸福,关照这样一个人的生活就是一种充实与安宁。

    雒武的书读得很有长进,心无游思,一心一意想从书中读出穆松堂所讲的诸多故经。塾师靳先生冷峻的审视着这个孩子,感觉出他内心的稳重与豁达,就格外尽心的给予辅导。雒武的进步完全跟得上老师的要求,甚至有时候还会给老师提出额外教授的要求。老师喜不自胜,能遇上这样的学生是老师的大幸。学生散学回家,老师在学堂转来转去,在深深思谋一个事,如何教授好这样性情稳定心有所思的好苗苗?想来想去,他下决心找到雒秉顺,表示要单独认真教授雒武成大才,此子堪教,定会成就一番大事。言辞恳切,甚至有点请求的意思。雒秉顺听完塾师靳先生的话,闷闷的抽着旱烟,半晌才开口:“先生的话我都听明白了。娃有心学,先生有心教,这是件好事。要搁在正常人家,我会大请先生,感谢先生的厚爱,一心一意叫先生辅佐我儿子读书,然后去成就一些事情。”雒秉顺顿一顿,深深吸了两口旱烟,才说:“儿子有心性,自是他的造化。但我家不能这么选择。我们父子今生有一件绝不能耽误的事,就是照顾武的妈妈。没有他妈的安心,就没有我们父子的安心。且在这个事情上,儿子的分量是远在我之上的。这一对母子,没有母亲就没有儿子,没有儿子也就会没有了母亲。这个先生也是知道的。武儿这一生都不可能离开这个小镇,母亲也决不会离开儿子,那就会要了她的命。”先生一下子愣住了。一个白天忙碌在炭窠上,腾出手就回家照顾自己女人的普通人,竟然在敬重自家女人的生命上有这样明确的认识,有这样至高的境界,叫他刮目相看。雒秉顺接着说:“先生的美意自然是好的,我也很敬重。愿先生尽可能教授我子,能多明白一些道理也就足了。我们这一生注定不会有读书做官的运道,只求生活平平顺顺就好。其它的事下辈子再说吧。这也是个定数吧。”先生听了,一半失望一半敬重。失望的是失去创造一个真正的读书人的机会,敬重的是雒秉顺竟然会这样选择,把自己一家人的幸福建立在首先叫遭尽磨难的女人幸福的基础上。这是多么难得啊。自此再也不提此话,一心尽可能叫雒武受到更多的教诲。在有限的时间,首先叫雒武通过了童生试 ,成了塾师班上首位童生试通过者。

    雒武十六岁上停止了学业,父亲带他走上炭窠。

    从灾难里走过来后,寻找或重新兴建陶业,雒秉顺还是选择了挖煤。陶瓷烧造,在原料制坯相同情况下,比的就是那一窑炉火。火的温度超不过六百度,烧出的是陶而不是瓷,质地脆松,不成大器。挺着精神直上一千两百度以上,那才是瓷,密实坚硬,可以作成大器。一般的磕磕碰碰都不会脆裂,百年千年的使用也不会变性。这就提出一个问题,烧窑的煤必须质量高,发热量大且耐烧。选择陶瓷制作三行分立,瓷户制坯,窑户烧成,行户收购外销,相互制约太多。自从明朝雒家坡事件后,留下来的雒姓基本上就不再选择以陶为主业。雒秉顺对儿子说,你太爷爷选择了煤炭这一行,就看到的是简单,掏出煤来就有人要,只要陶瓷行业还在生产,只要你出的煤质量过关,就不愁变不成钱。不像陶瓷生产,采料、耙泥、制坯、烧成,那一个环节都受到制约。采料象挖煤一样有地理情况的危险,还有原料质量的风险;耙泥制坯需要好天气,天气突变有时候会毁了一场的坯子;烧成阶段更是危机重重,火候软则成形不好,裂坯歪坯成了废品;火候不匀,釉色杂乱或涩滞也坏了品性,成了下等品。选择的煤炭质量不高,烧成时间长不说,成本就增加了许多,有时候还坏了一窑的产品。而炭窠上的事相对简单得多,安全就好,产量随大随小,四季变化不大,基本不受天气的影响。咱选择这一行除过不受人为和自然条件的制约之外,还有一条很重要,一切自行安排。家里有事可以照顾,朋友亲戚有事也不耽误,凭自己的能力吃饭。“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事,但现在陈炉镇来看,这事是一个好做的事。你现在就应当上手熟悉。”雒秉顺停下脚步,盯着儿子的眼睛说,“你妈的身子能挺多久咱说不好,你年龄也不小了,你自己后面的路还很长,我要慢慢把精力转到照顾你妈,你自己早熟悉事情早学会走路,我和你妈就放心了。至于你继续上学读书,可能还有其它的路子走,但从今天起,咱把这个念头绝了。你妈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咱们在有生之年就怕都还不上这个情。叫你妈安心了,咱们父子才会安心。这个理,你要解下。”雒武从父亲的脸上移开目光,越过任家湾罩着整个东河川,坚定的说:“这两个事我早就想通了。炭窠上的事你不愁,我会尽快熟悉。倒是妈妈的事,您老要多操心。我迟早要担起家里的事,妈妈的事只有您会作好,论谁都不如您。我知道您的心事,咱们一定叫妈妈好好活。”

    新春的桃岭上,新开的桃花一夜之间给整条原上覆盖上了花的云雾。翠绿的庄稼在原边的田地里织出绿意葱茏的地毡,原上是如云的桃树林,桃花的灿烂装点出桃岭最美丽的景色。锄地的拾野菜的姑娘媳妇嘻嘻笑笑着,腾出男人在作场上窑场上忙活。女人是陈炉陶瓷生产重要的支撑。没有她们,也许就没有千年的炉火不熄。

    成了童生的雒武带着家族的重托也带着靳老先生深深的遗憾走上了炭窠,开始了二十年创造辉煌的创业史。尽管他沿着靳先生规划的路走下去也许会有更加宽广的路要走,但家族的母亲的因素却叫他顺理成章的成了一个煤矿主。十几年过去,原来的小小炭窠早已经不存在,三个当时就是大型煤矿的矿井已经相继投产,质量好产量达,是镇上陶瓷业首选的煤矿。由于雒武为人仗义,做事大气,在东河川矿区就有了极高的声望,另外新开的五家煤矿都要求有雒武参股才好摆平地方上的事,才会有一个大的发展。雒武成了煤业的头领,继而也成了地方上的联头。

    保甲法是“吾国旧法”,向称“周礼启其端,管仲、商鞅承其绪,王安石创其制,王守仁、曾国藩神其用”。其要害是组织民众、训练民众、充实自卫力量,以保乡里。每村有乡约一人,数村共同举出一人任联头,负责处理各村事宜。雒武就是这样的一个联头。对于陈炉镇来讲,他是联头,作为煤矿业来说,它既是三个煤矿的矿主,又是其它五个煤矿的股东。每天下午,有三四匹骡子在五六个背枪的护兵护卫下下桃岭过任家湾,去东河川矿上驮回当天的流水银子。驮队下到东河川就分头去各矿, 护卫的兵丁也分头跟定骡子到各自的矿上。为防止意外,另两个背枪的人则爬上两边的原,悄悄盯着各路人马行进的路线,一旦有意外情况就鸣枪示警,来者一看阵势知道人家有所准备,也就不敢再有妄想,往往落荒而逃。这样的事虽不多见,但确实经见过几回,被镇上人传的很邪乎。但护卫的麦斗和德仓却暗暗佩服雒武的安排,真是万无一失。

    深秋到隆冬季节,是土匪出没的旺季。惯匪是一年四季在做活,而土匪则是农闲时节出没。所谓土匪,不少是山村野洼居住的散户,除了种几亩薄田之外再无有生计可讨,农闲时节挑人生地方相机出动,抢偷劫无所不为,碰上撞上你自认倒霉,来无影去无踪,忽东忽西飘忽不定,神龙见首不见尾,见利就上见好就收。这些土匪忽一人独行,或两三人成帮,常常比惯匪更让人头疼。

    处理毕一个规模不大的井下透水事故已经很晚,矿上经营的郭掌柜再三挽留雒武在矿上住一晚明日再回镇上,雒武一笑:“你见我不回家过吗?”郭掌柜笑了:“梅夫人惹不起吧?”雒武也不解释,只说:“那也算是个理由。”骑上马就与铁锤往回赶。这么多年,没有十分的理由雒武是从不在外留宿的,每天必须叫母亲见完儿子后才安顿老人睡觉,这是他与父亲的约定也是心里对母亲的承诺。下午五点时分,天色已经暗下来。到崖窑快上坡转弯时,前方路口转出三骑人来。也不答话,静静等待什么。雒武先开口:

    “好汉有事?”对方闷声闷气回答:“留下马匹行李走人。”是劫道的没错。

    “给十个大洋买条路如何?”

    “山再大鸟还是要食,涝池里也有蛙呱呱。三核桃两枣过不得冬。”对方回到。

    “身上就这么多,明日奉送可行?”

    “留下马匹行李,免谈。”对方已经不耐烦。

    雒武招呼铁锤下马,将缰绳交于铁锤,顺手在铁锤背上拉下长鞭。

    “好的。请好汉看我抡一下鞭子,牲口行李归你们。”

    也不等对方回答,“啪啪”两声炸响,两个腾挪转身对方已经眼花。跨前一步,另一个炸响,为首的那匹马惊立起来,一声长嘶,两条前腿凌空乱刨,匪首紧紧勒住缰绳还是被甩下马来。其它两匹马受惊竟然冲向前来。只听又是两声鞭响,后两匹马分两边冲出,两个土匪先后滚翻马下。已经爬起身来的匪首举枪就射,一声短促的鞭响,手枪落地,匪首捂住手腕嚎叫。另两个土匪见遇上了高人,爬起来又跪下去求饶。靠前看看,匪首的右手腕部鲜血淋漓,连筋带皮被鞭子拽去。收拢牲畜,三匹马的一只耳朵都齐齐被削其半截,鲜血点点嗒嗒还在下滴。

    “本人雒武,坐不改姓行不改名。好汉要吃得劝,今日先拿上十个大洋去看伤,明日去这川道里任一个煤井上再支取五十个大洋回家过日子,只报我的名号就行。交个朋友,有什么难处来镇上找我。有一条,不准再干这杀人越货的事,最少不要到陈炉地盘上来闹事。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说完,丢下钱袋子扬长而去。

    大清国末年的乱世,革命党四处活动,土匪横行,盗贼丛生,刀客游弋,四邻不宁。雒武整修了早已毁塌的南堡子,前后四进院,地窨子通东三社东西北三面,一条暗道通后泉,即就是有乱情堡内至少不断水不断粮。在外面已经是乱象丛生的情况下,陈炉暂时还拥有一份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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