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百年炉火》楔子
2015-02-18 10:541114
百年炉火
雒 忱 著
谨以此书献给祖祖辈辈在小镇生息的先民们
(本故事纯属虚构)
楔子
那一辈的老爷爷开始讲述这些故事不知道,但这些故事被一辈辈的流传了下来,却是不争的事实。一个姓氏被冠在地名上,这个地方一定与这个姓氏有一种非常紧密的历史渊源,象崔家沟、李家洼、陈家山、高家坪等等。除过特殊的原因在当地找不到地名前姓氏的人家,地名以姓氏命名一定与当地的姓氏有绝对的关联。如著名的医药学家孙思邈的家乡耀县孙原乡就找不到姓孙的人家,有的只是焦姓和李姓,原因是当年孙思邈进宫去为圣上疗疾时,深深担心稍有闪失会有性命之虞,闹不好还会株连子孙。临进宫之前吩咐子孙姓李或姓焦,所以如今的孙原就没有了孙姓人家而只有李、焦两姓。至于当年孙思邈老先生为什么避祸改姓时选择了李焦两姓就不得而知,但表面看孙原似乎真的与孙思邈没有了关系。只是李焦两姓的后人都认孙思邈为先祖,享受香火不断。对于陈炉古镇来说,作为姓氏的“陈”字似乎与这个历史文化名镇没有多大的关系。镇上二十九姓人家,陈姓是有,只是所占的人口比例绝对是极少数,从任何角度去考虑都将不会影响古镇冠名这一重大议题。所以,陈炉镇的陈字只能从陈旧古老的角度去探究。不仅如此,陈字后面加上一个炉字在地名里面也属极少见,但在当地在你认识了陈炉古镇之后就会对这个炉字有一个直白的认识:该古镇千秋不变的产业和产品是陶瓷生产和销售,而生产陶瓷需要的是烧造陶瓷的炉子和炉火。正因陶瓷制造和销售是古镇久远难考的历史,这个炉字入地名就应当是理所当然的了。陶瓷制造与销售的历史久远,烧造陶瓷的窑炉与这个产业一样地久远,陈字从窑炉古老陈旧的角度去修饰炉字并作为地名就不难理解了。陈炉的陶瓷制造和销售历史有多久远,似乎从这个名字上讲已经能说明一些问题。尽管陈炉或者耀州陶瓷没有象均窑、汝窑、官窑、哥窑、定窑那样长期确定为官字窑,但从他们所在地的地名看却是没有将陶瓷的制作与销售的情况切入地名的事实,可见古老陈旧的程度与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地位还不足以进入地名,由而也足见陈炉古镇陶瓷制造与销售的历史之久远和在当地人心目中的地位之重要。过去的历史中,陈炉人为久久远远的陶瓷烧造历史而骄傲,如今他们也为陈炉这个写实的地名而骄傲了。
担当这个地名,陈炉作为要到二十一世纪在全国被评为陕西省第一个历史文化名镇的后话来讲,是当之无愧的。陈炉人为这个地名而骄傲,也确实有它无可置辩的道理。象古耀州拥有孙思邈、柳公权、范宽和令狐德棻这些灿若星辰的历史人物一样,古同官的名人寇慎、崔乃镛等对陈炉古镇传统产业与历史文化有深入骨髓的认识和评价,在著述中均有大量的篇幅去描述和赞美。但作为一个固定时代的人,他们对古镇历史文化的了解也是有限的,尽管他们的学识与阅历大大开阔了他们的视野,但埋藏在历史云烟深处的真相和源头他们也不可能尽得了了。加之他们两人一个在扬州知府任上辞官归故里,一个在湖北督粮道任上被革职回家,一生满脑子装的是官场仕途上的倾轧与黑暗,没有时间精力去研究只有在梦中怀恋与追慕的故乡的久远历史与传说。倒是一生因家里实在没有财力供其上京旷日持久的赶考和交游士林的老秀才穆松堂老人,对此有了详实的研究与总结,从而使古镇的后人们有了骄傲的充分的资本。象老先生被金钱所困前半生致力于率领子孙依靠陶瓷制造振兴家业,后半生因家业鼎盛又埋头书房研究学问那样的真挚与投入,前者是远远不能及的。也象老秀才或致力兴家、或研究学问一样,最终老秀才在钻研佛道之学多年之后神秘失踪,给家人乡人留下永远的不解之谜一样,他活得那样的纯粹,那样的恬淡,那样的清晰明了,不光是书写了一部磊落坦诚简单明快的历史,更重要的是给后人留下了在贫穷时致力兴家的楷模,富足时潜心研究学问的心态,心境改变时毅然按照自己的想法去追求心目中的至高境界的坦荡与无畏,从而给乡人树立了一个品质高洁的读书人的高大形象。世易时移,否则乡人大抵是会给老秀才建一座庙的,最少会给他竖一块碑石以彰显其高风亮节。
爷爷的父亲曾祖父雒秉顺与老秀才同时代人又是亲戚,因而爷爷有机会几乎重点的聆听了老秀才的研究结果。振聋发聩也罢,瞋目结舌也罢,古镇历史之久远与辉煌当下使爷爷处于一种强烈受惊的状态。屏住呼吸聆听,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漏下每一个细节。可以想象爷爷当时的神情,专注而痴迷,震惊而感奋,像打开了一扇透视历史的窗户,向他展示了从未有过经历的世界,从此他走路的脚步都变得坚定而有力,呼吸也变得深长而庄严。爷爷叫雒武,乡人称雒爷。爷爷的父亲雒秉顺继承祖业以建窠挖煤供应陶瓷业生产为生计,孔武有力,为人义气,但在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的世事艰辛之后,变得谨小和蔼,由一个张扬的人转变成了一个安详而恬淡的人,终其一生只做了一件使自己的人生圆满的事,就是照顾妻子的身心健康。就这一件事,使他对自己的人生建立了坚强的信心,最终安详而满足的随妻子而去,成就了自己内心宁静安然的人生。爷爷的大名叫雒安昌,但只是在订立契约时才用,小镇上人私下都叫爷爷原来的小名——雒武。爷爷的名字是他的父亲在经历那一场生离死别的世事变故的中,在彻夜不眠的煎熬中想出来的。后来爷爷又改为雒安信,那是奶奶请示了爷爷的父亲我的曾祖父雒秉顺之后叫出来的,实际上是奶奶给爷爷起的。这个名字成就了爷爷的英名同时也在那个混乱的年代葬送了爷爷的性命,只是结果是爷爷无悔奶奶有惑,演变成了家乡至今也不愿意畅谈的惨烈故事:爷爷被绑缚在清凉寺大雄宝殿前的参天古柏上,手持利刃的刽子手一刀一刀剐下他的筋肉,而他只在临断气之前拼着气力吼道:“为啥这么对我?为啥?”之后,奶奶托人给爷爷的拜把子兄弟杨旅长送去了爷爷日常使用的丈八长鞭,而自己包袱中背了爷爷那个使用了多少年的喝茶的高把窑变小号老碗,带着他们唯一的儿子,骑了一匹骡子在黄昏时的夕阳里离开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古镇,从此再没有回来过。
一座以陶瓷业为主要营生的小镇的历史中,有那么多纠葛与惊险,有那么多血腥和辉煌,那么多缤纷与繁复以及那么多的猜测与疑惧,叫时人惊悚后人回味的,还真的不多见。故事象一缸腌制多年的酱菜,味道深长而厚重,但酱色太重叫人分不清丝丝缕缕。陶瓷原料陶土是一份自然的馈赠,陶瓷制作是千年不变的产业,世事变迁与行业情形的变幻与竞争,演绎出来酱色的历史,有许多包容与情义,有几分相争与较量,有大义凛然的担当也有蝇营狗苟的暗枪。史诗记述的是撼动历史的波澜壮阔和与之相适应的美丽传说,而真实的生活截面却是饱含了诸多骚动与苦楚,许多意外与无奈。也许这就是生活的实相,也是历史的本来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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