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暑假。
回忆父亲之三6月10日至17日,学校组织所有高三老师到上海学习新高考。
6月13日深夜,我在上海的宾馆里酣睡。电话铃声把我惊醒,心里乍然升起不祥的预感。抓起手机一看,零晨3点,是弟从湖北松滋打来的。
父亲走了。
我沉默了一会,说:“你把爸后事处理了吧,简单点。我不回去了。”
人死之后,你如何做,只是做给旁人看。人活着时,你怎么做,才是自己的真心。
弟是最有孝心的。08年妈生病卧床不起半年余,是弟照料的。每天买菜做饭,煎药喂水,洗澡换衣。还坚持天天把妈抱上推车,推出去散心,直到妈去世。那一方乡土上弟早已孝名远播。现在爸卧床一月,也是弟一人照料的。深感欠弟太多,此生难还,只好说,我们是兄弟。
我可能中庄子的毒较深。《庄子•外篇•至乐》中说:“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我自愧不如庄子豁达到鼓盆而歌,只是我的心里也把生死贵贱看得淡然。
去年寒假回松滋,姐把爸接到她家,一起在姐家过春节。每天饭后,我就和爸出门到街上或河边走一圈,彼此并没有多少可谈的话,只是默默走着。回来之后也无事可做,看看电视,然后睡觉。爸的精神明显日渐萎顿下去,于是决定把爸送回老家。
父亲在那个偏僻的江南小村里生活了一辈子,那里才是父亲的精神栖所。
父亲年轻时建的砖瓦房,阔大气派,曾深以为傲。现早已破落不堪,在左邻右舍小洋楼的夹持下,显得那么瘦弱孤单。房子周围他亲手种的一棵棵榆树,从初时幼苗的青润,长成现在高过屋顶的苍劲,见证了40年的岁月变迁。
门前是一方池塘。小时候池水清清,水池中央是一片藕叶,常日淘米洗菜都在这水里,夏天也在里面钓鱼游泳。现在是一片惨绿,周围蓬蒿满塘,池水早已不堪用了,家里也装了自来水。屋后是青青的菜园,婆婆尚在时,倒饬的行规列整,瓜青菜绿,现在也是野草迷漫,不问东西。只有那菜园外的麦田依旧油绿,一直铺延到河堤脚下。
不时去农田忙活或归来的邻居,走过门前向爸打招呼。还有无话不谈的老友,闲时也来串门聊天。
这里的一切就是父亲最纯正的原汁原味的生活。离开这片土地,生活就失去了味道,失去了鲜活,生命就会渐渐枯萎。
生活就是一种对自我生命状态的认可。
妹妹曾对爸说,来年把爸接到武汉去玩。爸刚开始很高兴,说好啊,可以去看黄鹤楼,还有长江大桥。然而,一会儿之后就说不去了,说那里到处是楼房,出门就是汽车,不习惯那种生活,还是农村散漫自在的好。
父亲从那块土地来,在那块土地上劳作,最后又回归那块土地,熟悉了那里的一言一语、一草一木,那块土地也陪伴了父亲一生。这恰是一个自然完满的生命周期。
活着就是感受自己最适的生命状态。不必雕栏玉砌,不必锦衣玉食。不惧生老病死,无须求神拜佛。坦坦荡荡走在这人间就好。
记得幼年时,每逢过年,父亲总要亲自写一短条幅贴在堂屋山墙上,那是四个字“百无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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