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生本欲

倘若这世间有专食戾气的魔兽，我大概早已被吞没了吧。 “有的哦，我就是呢。” “！！” “让我看看，嗯不够，远远不够，不仅不够分量，而且不够纯粹，我的牙缝都不屑于塞你这戾气。” “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你可知我这经历了什么吗！啊！” “汝，怎知我不知？” 忽的一下，我眼前一黑，再次睁眼，却来到了一个我分外熟悉的地方——父亲的宅子。 枯草旧瓦，破烂不堪，孩啼声，夫妻谩骂嘶吵声充斥着空气，刺耳又绝望。 这，是我的童年。 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记忆中还是温暖的家庭，家人和睦，温饱足矣。 但，幸福在我的记忆中停留不过3年，父亲沾染了恶习，恶习如深渊，吞噬了曾经温和勤劳的老人。家暴、赌博、争吵，这些黑暗的事物伴随着我的童年。 但这些都不足以摧毁这个家庭，母亲隐忍，父亲越发过分和放肆，千不该万不该碰了高利贷， 赌博、输钱、不服气、借钱、再赌博、再输钱、再不服气、再借钱。 父亲只是在妈妈发工资的那天回家，其余时候都呆在赌馆，肆意挥霍。 妈妈总是爱幻想，幻想父亲只是因为被病魔折磨，想要以赌博出气，我无数次的劝阻，也丝毫无法动摇妈妈的那颗“痴心”。 本以为日子会这样继续下去，再待我长大，教训父亲，养活妈妈。 可是命运根本不给我成长的机会。 那是妈妈发工资的日子，但我和妈妈先迎来的却不是醉醺醺邋遢要钱的父亲，而是一堆当时所谓的高利贷打手，当地的恶霸。 他们是野兽，更是恶魔，一步一步将妈妈拽入地狱，当着我的面，一遍又一遍。血染了我的眼，也刺了我的心。 当时我才8岁啊，这本该是自由自在，享受着家庭和校园的关爱，是天使般的年龄啊，但我却觉得我处在十八层地狱也比呆在这个家快乐。 那天的记忆停留在了父亲被追债人打的浑身是血，我是吓晕了还是哭晕了，这些都不重要了。 “如果你当时是个成人，我想我会很愿意接下你的身体，一点一滴吞噬你的戾气和你的骨头。” 小孩子可能真的什么都不懂吧。但确实当时真是太小了，现在的我对当年的记忆只剩痛苦，但这段印象，却让我把所有细节都想起来了！ 我的内心，我的内心！如火添浇油，命运总爱捉弄人。 “再看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吧” 我又感受的一阵眩晕，再次睁开，又切换了一个场景。 是我18岁那年。 靠着孤儿院的资助和好心家庭的收养，我接受了教育。 这一天本该是值得庆祝的一天。 18岁，高三，虽然初高中六年来，我因为性格问题，总是收到班上同学的排挤和欺负，但我仿佛可笑的继承了我妈万物皆可忍的性子，一并受住了，并且心向未来，为此我学习努力，就是希望能够高中名校，为自己的将来不像父母那般可悲拼命奋斗。 成绩很好，本一中等学校稳上，211可以拼拼看。 我很高兴，第一次觉得付出与回报能够成正比，命运还是善待努力之人。 但…… “孩子，我与你叔叔想了几年了，我们还是决定放弃继续领养你了……你，我和你叔叔总觉得你太阴森，难以熟悉，总感觉……” 我本欲扬起拿着录取通知书的手骤然放下，对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头也不回的走了。 命运啊，你的玩弄真是伤人。 自从那件事后，我无法轻易去相信依赖他人，我不怪叔叔阿姨，反而很感激，他们给我再生的勇气，但心里却好像被挖去一角，本来，我是想用我的成绩来让他们看到，来让他们知道，我其实内心是爱他们的，是在乎，在意的，但……似乎时间总是不等我啊。 “悲伤，有时候也是一种的戾气，但还远远不够。” 话音刚落，场景再变。 高三暑假，无处居住的我，常流浪与桥下、街头、公园长椅。 但我人穷志不穷。我靠着自己假期一个月三份兼职，从早到晚，终于就快要集齐我的学费了！ 但，我的命运二重奏又一次上演了。 那是领取最后一份兼职工资的夜晚，我很开心，十点下了夜班，领到了最后一份薪水，原准备买几包薯片小零食给自己庆祝一番。 谁知小卖部附近竟然流荡着这地方出了名的混混。 结局很简单，也很心酸。 一叠一叠的我的血汗，被无情抢走，洒了满地。 若是一顿揍，我大概还能够拼着去护住我的血汗。 但那些恶人…… 趁着这无际的黑夜，将我撕裂，将我淹没在至今无法释怀的恐惧和阴影中，他们离开时，我的衣服被撕得稀碎，散落在地是我那无助孤独的灵魂，浑身是血的我，浑浊无神的眼，和无欲再生的灵魂。 这一段，是我人生中极力隐藏极力忘去的记忆，它只座落在我心中最阴暗的角落，我总是用无数的锁和墙将它封住。 可今天，这食戾气的恶魔，就当着我的面，将我的心揭开，血淋林的欣赏。 “哇哦，这段的戾气很是美味啊，腥味、仇恨、无助，很棒的香气，但还差一点。” “够了！我这样绝望的人生已经够了！” “不，孩子，还不够，你还差一点小小的修饰。来，你现在的味道很不错，我们一起为你加上这最后一丝丝点缀，嗯……就好像你们人类吃个西餐日料总喜欢加柠檬汁、什么草之类的，美观又美味。” “我说了够了！我……” 由不得我，再次睁眼，太阳很刺眼。 果然，我就知道，这最后一点装饰，是在昨天。 我以为这世界最理解我，最懂我，最珍惜我的人，不过是带着目的给我织的一个温柔乡。 这几年时光，我拼命学习拼命工作，为的是不让自己再狼狈，再任人摆布，更是为了与命运抗争。 我做上了某500强企业的内部核心人员位置。 可笑的是，这般悲惨的人生还要经历如战争时期才有的谍战片。 人终究打不过神，终究躲不开命运的玩弄。 如你所想，知心女友是敌对公司的卧底， 真够扯的，出卖色相，尽力编织，诱我上钩。 上钩后，女友弃我，公司疑我，失去了温柔乡，也失去了仁义信。 公司老总信我，待我如手足，如今我这般，可谓连活着的理由都失去了。 食戾魔说得对，这最后的点缀确实很恰到好处，消磨了我最后一点理智。 这样的人生，这样的运气，这样的经历，不值得留恋，不值得存在，不值得！！ “很好，很好，就是这样，愤怒、不满、绝望、最后理智丧失，做戾气的走狗吧！” “你！我问你！现在！我现在的戾气！够不够你tm的塞牙缝了！！” “何止啊，饱餐一顿且美味至极。” “哈哈哈哈来吧，起码死前……啊啊啊啊！” 食戾魔一手贯穿我的心肺，掏出我的心脏，啃食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有点没忍住。” 它拿着我还在跳动的心脏，满嘴满手的鲜血。饥渴的眼神直白又恐怖。 罢了，总算有个人能够需要我，哪怕人非人，所谓需要不过是饱餐一顿。我这一生，也算有点价值吧？ 我的眼睛，食戾魔说过，很美，很有求生的渴望。 所以我人生中最后的时光，是看着我的身躯，充满戾气的心脏，一点一点被吞食，一点一点被鲜血覆盖。 食戾魔还说过，我的眼睛它将会拿来收藏，这样求生欲望强烈的眼神，看着很有食欲。 你说我不恨吗不会不甘吗？可笑的是我居然觉得这样的结局，这样的死法，或许，也不错… “本生！本生！你做什么想不开啊，你这样一了百了我们怎么办啊！” 什么声音？ 为什么这么熟悉？ 眼皮好沉，睁不开。 是谁？到底是谁？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我发生了什么事！ “本生，你该醒了，别让外边的人再担惊受怕了。” 这声音，食戾魔！ 我想起来了，我本该是被食戾魔吃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本生是谁，我转世了吗？ “食戾魔！怎么回事！” 但那之后，任凭我再如何呼唤，再无任何声音。 几天后，我第一次睁开了眼。 面前，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子，面容憔悴，衣服看上去好久不曾打理了。 “你……” “本生！” 女子惊喜地看着我，一下扑在了我身上，开始哭泣不止。 “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吗？” 活着…… 我这样的人生，活着？有何意义！ 家庭不睦，父母惨死，命运弄人，黑暗予我，绝望予我，失了信义，失了爱人。 失了爱人……？ 眼前的女子，不就是那背叛了我的爱人？ 为何，会再出现？ “你……不是背叛了……。” “本生？你在说什么啊？我不是背叛什么？” “儿媳，本生今天……” 在看到这张十几二十年未曾再见的面容，那曾经历历在目的眼泪，记忆、真相一下子涌入我脑中。 眼前又一片漆黑，我晕了过去。 数月后，我出院了，天很蓝。 ……… …… … 后记   我的父亲在我三岁后，沾染恶习，但在我母亲的坚持和温柔感化下，痛改前非，老实做人。 日子清贫却幸福，这样的家庭下，我成为了名校毕业高材生。 假期兼职很苦，却在结束那天请了家人吃了顿当时连经过都不曾的高级餐厅，一顿好菜，一场欢喜。 毕业后，摸爬滚打，走到了500强企业高管，结实了温柔知性的女友，自信而炽热的追求，抱得美人归。 女友确实是敌对企业派来的，但却真正的爱上了我，也受的老板赏识，不再受雇于敌对公司。但她不曾与我说，我因为一些事情却误会了，以为她背叛了我，一时无法想开，以为天崩地裂，留下遗书，自缢家中。 本生本生，求生本就是人基本的欲望。 是食戾魔让我经历了什么是真正的痛苦，什么是真正的能够死亡的痛苦，才让我内心深处感受到了庆幸，感受到了希望。 活着，是一切的基础。 你觉得自己痛苦，觉得自己悲惨，对真正处于地狱中的人来说，你的人生，用天堂来形容不足够。 大部分人们所谓的绝望、所谓的痛苦、所谓的死了一了百了、所谓的死了才能解脱，用食戾魔的话来说便是：不过如肉骨架中难以取到的肉丝，牙缝都不想去塞下。 求生本欲，别让当下的悲伤痛苦，成为一生的句号，别忘记生为人类，最基本最本能的欲望。 相信我，命运会愿意善待努力乐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