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喊她嫂子，是在她自杀之前大约两年的时间。
一. 表哥
1975年，李野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一落地便是全家唯一的香火单传，自然宝贝的不得了。
李野的父亲李天恩是地主家的儿子，虽然解放后地主家境落魄了，但是地主身上的纨绔习惯还是随着基因一起传给了李天恩。年轻时候的李天恩算是流氓里的绅士，绅士里的痞子，加上长得眉清目秀，兼又心灵手巧，时下流行的样板戏学什么像什么，忠字舞，水兵舞跳的分外妖娆，油嘴滑舌插诨打科一样不落，深得姑娘们喜爱。后来去了趟哈尔滨，回来的时候不知从哪弄的一身军大衣，故意偷偷磨了几个洞，逢人便说是一个战斗英雄为了答谢他，赠与他的，尤其这几个洞，可是英雄在枪林弹雨中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证明——这对小镇上混混们的威慑力堪比黄马褂，从此唯他马首是瞻。李天恩常常披着这件军大衣，唱着《智取威虎山》的段子，四处游荡，看见漂亮姑娘便一脸嬉笑的问“脸红什么”？
这天李天恩穿着军大衣神气活现的在镇子的马路上，骑着二八大杠，用时下省城混混们最流行磨屁股骑车法——左脚踩踏板时候，整个身子左倾，右脚踩踏板时候，整个身子右倾，就这么左倾右倾左倾右倾的马路上闲逛的时候，我的大姨把她的窈窕背影展现在街道远远的另一头——左扭右扭左扭右扭。也许是那个春季有些燥热，也许是二八大杠的车座前面的细长部位，把胯下磨得有些敏感，也许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李天恩看着我大姨扭来扭去的下半身，不知怎么，忽然全身燥热，荷尔蒙爆表。他猛蹬几脚，车子行云流水般的滑到了姑娘的前面，然后猛的把车一横！我的大姨当然认识这个前地主家的少爷了，原地站住，柳眉杏眼，唇红齿白，似笑非笑，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李天恩没用几句就带走了我的大姨。那天有邻居奔走相告，说老王家的大姑娘坐在李天恩的后车座上七拐八拐的不知去了哪，我的姥姥非常恼火的把镇子大街小巷翻了一个遍，结果一无所获，只好气急败坏的回了家。到了晚上的时候，他老人家拿着一根棍子堵在门口，誓要打断这个姑娘的腿。但我的大姨回来的时候，给我姥家每人带了一件卡其布的衣服和二斤猪肉，还说以后要给我姥姥买个缝纫机的时候，我姥的嚣张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了。她转身丢掉棍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姑娘，这可是你挑的路，我不稀罕你的东西，但你也别怨我没拦着你。我姥姥在看见东西的那一瞬间，就知道什么都晚了——不是爱财。李天恩成功的成了我姥姥家的女婿，日渐寻常的出现和活动在我姥姥的亲戚中。我的母亲曾经非常反对这门婚事，她总觉得这个不学无术的败家子，早晚会给我的大姨带来不可磨灭伤害。事实上是在以后的婚姻生活里，除了被打断过数次肋骨和头颅，感情上倒是没什么糟心事。
李野的出生，让这个家庭的重心从李天恩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注定生下来就是享福的。我的大姨后来做了医生，大姨夫也就是李天恩做些中间人挣差价的买卖，也算是富裕家庭。李野百天时候的黄金长命锁，身边抓周之物皆为上品，随手一抓，就是帝王将相——小名叫做来福。李野长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完美继承了我大姨和大姨夫的优点，一米八大个，相貌堂堂，察言观色，油嘴滑舌，学习啥也不是。没办法，报名参了军，军队三年，我大姨怕他累到，花钱给他调到炊事班。李野在炊事班学了一手做饭的好手段，我曾在他的相册里看见他用熟食切片摆出来的一只雄鹰展翅气吞天下的摆盘杰作，惟妙惟肖，配着蔬菜做的山河竞秀，隐隐有大厨风范。他的部队在北京，我的大姨每年都去看他，有一年在北京做人力车，车上坐着他们娘俩，正好赶上上坡，登车的大爷满脸是是汗，异常艰难。我的表哥坐在车上说，大爷，你的登法不对，你看我们军队训练都按照口号发力，我给你喊喊口号，你看看是不是轻松了，说完大声吆喝起一二三四。那老大爷气的直翻白眼，30米的陡坡，凭着一股气，蜗行而上。
李野后来军队转了业，东北没有好工作，做了几天工地，累到吃饭时候捧着碗睡着了。我的大姨心痛的要命，死活不让儿子再去上班。后来李天恩说，那就让他去山东吧，那边经济好，挣钱门道多。我的母亲那时早就离开东北，在山东开始了教书育人的工作，算是有了一片稳固的江山。所以我的表哥李野同我第一次见面是我上高的时候。我第一次见他时候，他穿了一身牛仔，走路时，两手插在后屁股都兜里。这种摸着屁股走路的方式，让我很是新奇，有一学一的跟着走起来，结果被我的奶奶一顿臭骂，改了过来。李野那时候身体素质极好，能够双手倒立走圈，还能在双杠上360°旋转数圈，心情好起来，还能把胸肌露出来抖一抖，引得我哈哈笑。有一天李野问我，当时我们都在旱厕蹲坑，他说老弟，弄没弄过呢？我当时还有些懵懂，一时没听明白，他也就没在问，从这件事，我断定他就是个大混蛋，大混蛋才问小孩这种问题。
年轻的李野来到了山东，凭借着退伍军人的资历很快在一个纺织厂找到了保安的工作。那时李野还不知道，他即将与我未来的嫂子相遇，并产生一系列爱恨情仇。李野刚到工厂的时候，住在工厂宿舍间，上班下班，李野满眼都是纺织厂女工的大白腿和花裙子。当然得先交几个哥们，没有半月的时间，李野便凭着一张巧嘴和大姨远方的汇款和保安队长东哥打成一片。有一天喝到微醺，李野试探说，来了俩月，还没个对象呢，有没有好的，给介绍几个。东哥喝了一口酒，一脸淫笑的说，好不好光看哪知道。李野一听来了劲，赶紧给东哥满上酒，说队长就是队长，透过表面看本质，绝对是社会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东哥把酒摁下，说哥们，酒不白喝，人不能白触，明天你再开一场，我叫几个人，咱们打打牌，喝喝酒。李野当即点头，一切都听队长安排。第二天下班队长真的带了两个女的过来，俩人把眼色一使，酒席拉开，期间把酒划拳，热闹非凡，激烈出，李野脱掉上衣，赤膊上阵，一身健硕的肌肉和魁梧的身材，看的两个女生春心荡漾。酒后打起扑克，两两一伙，李野妙语连珠，半荤半素，抖得两个姑娘笑得前仰后合，心猿意马起来，牌输得一塌糊涂。再过不一会，桌子下面四条腿便缠到了一起。那一夜，我表哥和其中最漂亮的姑娘成双成对了。那女孩叫小丽，是周边农村的姑娘，但是人长得漂亮，高高的个，一弯柳稍眉，相思杏仁眼，丰胸翘臀，楚腰纤细。我的表哥很是喜欢她，经常在休假的时候把她放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满街道溜达。也来我的家，我第一次见到小丽的时候害羞的不太敢看她，但她在我家很是放松。我的母亲代替我的大姨进行了第一次面试。李野坐在旁边，也不是很紧张母亲的反应，等他们走了以后，我听见母亲在电话里跟我我得大姨说，不是正经人。李野对母亲的反对不以为然，继续和小丽交往着，期间还发生了一次冲车事件。事情的原因是，小丽怀疑我的表哥脚踏两只船，两人在一座大桥上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讲到最后，李野说到，谈不了就分手。小丽说分手我就去死，李野当然不信，转身就要走。小丽瞄准了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冲了上去，千钧一发之际，军队训练的本能让李野飞速的拉住了她，车辆紧擦着两人而过，小丽放声大哭，没有李野她活不了。李野也是很感动，两人紧紧相拥。
但我的母亲就是不同意，两人数次来到我家，试图说服我的母亲，好让他们进行下一步的谈婚论嫁，但我的母亲不为所动，执意认为两人不合适，并不表态婚事。事情终于在小丽试图跳楼威胁我母亲未遂，又动手砸坏了我家电视机后，我的大姨千里迢迢从东北来到了山东。两边家庭一接触后，我的大姨也不同意，认为对放家庭并非善类，甚至气的心脏病发作。但李野坚持结婚，并在婚前怀了孩子，而且不是第一次——这次不能在打掉了。
李野终于结了婚！婚后小丽生了孩子，回到娘家村里与娘家人住在一起。李野为了能够与小丽在一起，也辞去了工厂的保安工作，跟小丽回到了农村。李野一开始跟着小丽家人种地，但是地里的农活繁重，李野实在吃不了苦，干活也开始偷懒起来，时间久了，难免受人白眼。岳父岳母时不时拿话点他，嫌他没出息挣钱少，白吃白喝没个男人样，小丽生了孩子，产后抑郁，脾气暴躁，两人也时有口角，但是好在李野嘴巴甜，左右都能再哄开心，小两口床头打架床尾合，夜里到也琴瑟和谐，夫唱妻和的。小丽生完孩子后不喂奶，怕影响体型，所以，养孩子的费用就比常人高了很多。那时候李野没有收入，基本都是我大姨给她汇钱， 有时候花的快了，也经常到我家里找我妈要钱。 但我妈对这桩婚事耿耿于怀，虽然每次并未拒绝，但是脸色一直不好看。 渐渐的，李野也就不在来了。
后来出了事。李野在农村呆了半年之久就实在待不下去了，一是城市里快活惯了，农村没得耍，而是手里总是缺钱，活的也不得意。李野便去了原来的厂子找到东哥，想继续回去当保安。两人下班后找了一家小饭馆坐下边喝边聊，李野说明了来意。东哥低头想了一下，说，兄弟，保安实在是没啥位置了，最近厂里不缺。 但是我有个亲戚是跑长途的，不知道你开车咋样？一个月也能有5000块。我表哥一听，动了心思，连忙说 那是好事啊，并保证自己开车技术没问题。东哥一听 开玩笑的说， 刚结婚没几天，就往外跑，你那媳妇不可惜了？本来这话男人之前说说也没关系， 但是不知道是意犹未尽还是怎么的，东哥又加了句， 小丽确实挺不错。说完闷了一口酒。李野一听就不太舒服，我媳妇咋样你咋知道。忽然又想起以前东哥说 好不好光看哪知道，心里一下子就犯了嘀咕。但好在话也就说到了这，谁也没再失了分寸。后来回了家，看着媳妇，心里又有些犯琢磨，又不好问，只是淡淡的说了下跑车的事，小丽也并未反对。李野晚上赌气狠狠的做了一场，比平日里都用些力。心里完事之后里还是有些愤愤的，难以平息。第二天便联系了跑长途的人，去了市里一谈 双方都还满意，直接就把这事定了下来。回到家里跟小丽交代一下，准备上岗。
跑大车的日子， 快了一个月回来了一趟，慢的话 总要接近两个月，李野自从跑上了大车， 在家的日子就变少了。每次回来 也就是休息个一周，就又走了。夫妻两个见少离多，时间久了自然心生嫌隙。大约跑了半年的车子，一次李野回家，刚进村就看见一个村里青年正在跟小丽在自家大门口嬉笑，那小青还不时上手在小丽屁股上拍一下，小丽便嬉笑着打过去。李野火一下就起来了， 不由分说上去就是一顿撕打。也许是刚跑完长途，体力有些透支，也许是农村小伙确实身体素质好。总而言之，这场撕打以李野的败北告终。 我的表哥被人打破了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门口的撕打声也惊动了小丽的父母和邻居， 都跑了出来，目击了这场丑闻的尾声。 我的表哥被拉到了市里的医院，满头是血的躺在病床上，幸而神志已经清醒了。 小丽的父母报了警， 可是那个小青年早就跑了，那个年代这样的打架斗殴比比皆是，警察也不甚重视，虽然双方都找了人走关系，但结果还是不了了之了。 李野被白白打了一顿。后来小丽解释与小青年的大闹只是玩笑，可是李野再也不放心跑车了。有萎缩在小丽的家里，不再出门---于是乎，又没有了收入。两人的争执越来越大，先是生活琐事，继而钱财，兼有双方指桑骂槐和老人的介入， 总而言之，这个家庭已经硝烟四起，没法再呆了。
后来俩人一商量，把孩子扔给老人，一起回到城里打工。 李野去了工地，整天在脚手架上爬来爬去，小丽年轻貌美，去了我们市里最好的饭店做了服务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