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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小时候,年味就是烟花炮竹燃放后弥漫在院前巷尾的硝烟味道;如今都讲究环保了,连续几年在城市里过春节,听不到一声炮响,就觉得减了一半年味,于是就更加怀念起儿时过年打灯笼的光景。
我出生在一个年灯文化尤为风行的地区——在关中地区,所有外祖家的舅舅都要在每年春节给外甥连续赠灯笼和花馍,以示前程光明似锦。这样的送灯会延续到外甥们十二岁,这最后一次送灯,也是最隆重的一次,民间称为——完灯。
所谓完灯,也叫全灯,寓意是孩子长到十二岁时,标志着从童年阶段进入了少年阶段。自此后,舅舅就不必每年都给外甥送灯了。正所谓:“外甥打灯笼——照舅(照旧)”说的就是这完灯的习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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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四这天,一位我叫不上名的亲戚家里给外甥“完灯”,早早打电话来请父亲前去赴宴,我这才知道,如今的“完灯”仪式已经发展到要有司仪、在酒店宴请这么红火的地步了。回想我的儿童与少年时代的分界线,记忆已然模糊,那年的花开月正圆,那年的灯笼啥样?早已不记得。于是我翻箱倒柜,想找一张儿时打灯笼夜游的照片,却一张也没找到。这也难怪,童年的春节,春节晚会对我们这些儿童来说,略显枯燥;父辈们陪着外祖在牌桌上“守规矩”讲的话,稍稍深奥;独生子女政策措施下的我们姊妹,略显稀少。吃完年饭,家里无所事事的只有我与小我两岁的表妹两个小孩儿,除了拿一把刺花点燃了,在夜里疯狂转圈;就剩提着各种灯笼,在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院子里追逐奔跑,那般自由无邪只属于完灯前的岁月,如今想起,真是令人怀念不已。
那时的我们每年都有新玩意,先是翻开扉页能唱歌的贺年卡,后有鞋底带灯的旅游鞋,再是带音乐和炫灯的溜溜球,最后还有各式各样的礼花礼炮,恨不能把个初一到十五的新年夜全部占满;大人们在挂着厚厚棉门帘的屋里打了一圈又一圈的牌,赢家开怀大笑,炫技甩出最后一张牌;输家大呼懊恼,连连细数自己哪一步错导致全盘皆输,那个时候的大人们,专注在纸牌带给他们的娱乐中,可以暂时减少对小孩的过度关注,这往往也正是我与表妹在院子里打灯笼高声欢呼:“过年啦!太好啦!”的时候。我们绕着院子转圈,打着灯笼像拥有了整个宇宙的光能,一只灯笼在手,趁着年夜里隔三差五的炮响,我们就敢去探索外祖院子里最昏暗的角落。如今想来,大抵是两个孩童相互壮胆罢了,要不何至于一个恶作剧大叫一声转身逃跑,另一个也一声尖叫随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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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给我过“完灯”的外祖和大舅,都已故去多年。再不曾在年关打过灯笼。今年格外想打个灯笼,满街上,却没找到适合我打的。不是太花了,就是太艳了,再不就是太小了。我将想打灯笼找找年味儿的心理说与母亲,母亲说:“都“完灯”多久了,还打灯笼啊?”
我想起“完灯”是儿童与少年时代的界限,而早在十二岁上我就已经草草过了“完灯”告别了灯笼,如今的确已很多年了。我的整个少年、青年时代,因为没有“诸如“完灯”仪式感而显得没有明显界限。时而少年的任性、妄为仿佛持续到了现在——我已然而立还未曾结束一般。那“秉灯夜游”的兴奋与对年味儿的热切就在眼前,仿佛一觉醒来,又能够回去一样。
“完灯”是一个界限,意味着童年的快乐敛去,少年的烦恼来临;可我们在“完灯”的彼时,是并没有任何意识的。直到或长或短因人而异的“巨婴”时代结束,我们真正走向心智的成熟,这才真正能够感受到“完灯”那天,对于一个少年的重要意义,原来是拥有悲凉含义的一天,是应该哭一哭的一天。
至此我默默想:“明天吧,我还是要上街去买个灯笼的,即使是很幼稚很幼稚的那种,也要买一个。给自己的青葱岁月补一个’完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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