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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空门 - 草稿

路过空门 - 草稿

作者: 潇湘月潇湘月 | 来源:发表于2022-03-16 05:29 被阅读0次

    如一滴水落入了海洋,一粒沙吹进了大漠,身在他乡回到故乡!

    是的,就像一个旷日持久的期许,那一天阳光灿烂何其欣喜,曾经路过空门驻足流连……

    一大群新鲜的面孔从陌生到熟悉,转眼就是月余。辞行时,听到最多的一句话竟是:常常回来。

    常常回来?!这分明是在以另一种说法对你说,这里可以是家,是你到了最后可以终老一生的地方。也是在说,我懂你,了然你这大半生的所有故事,沉重的行囊里负载着全部的沧桑,在这里,你可以放下了。

    晨钟暮鼓,警醒的是持之不舍的执念,是得了疾患的智识。日日月月年年岁岁,那悠远的声音是敲给心的,把心召回,给心安顿。

    凌晨四点就有人打板了,我见过打板的师父,手持个板子,走几步敲一下,即使脚步停了那敲打也不歇,原来打板也要有个节奏。凌晨要打,傍晚也要打,在那里居住多日,一直没弄明白这打板的究竟。

    不去追问,一切都托付给自身的想象,到最后也不知到底换来了多少误解。临行前听到一句“佛菩萨慈悲,不会怪你的。”这才猛醒,在这无数的清规里,原来许多时候我其实都活在大家的包容里,一阵深深的愧怍涌上心头。

    一次短暂的南国之旅路过这座城市,又因顺便就医尚须多多逗留些时日,经书友热心联络,就住在距离医院很近的一处寺院~华岩寺。我素来好奇,且求圣心久矣,机缘难得故而欣然。

    所有的生命都是未来佛,包括地上的蚂蚁,这个院落里充满了祥和,师父们自然个个慈悲。初到几日,听说我爱好笔墨,那把系着吉祥结的钥匙就归我管了,打开门,一个大大的画案好不令人开心!

    顿迦师热衷于书画故而时有光顾,一身灰色的僧衣裹着一副散淡的走姿,一如他笔下的《曹全碑》。因为当初之所以前来寺院结缘的即是顿迦师,和别的师父相比与他自然是最熟络的了,然而几天之后好像从不听他对我讲授佛法,而我也不知从哪里谈起才能得个开示。

    他径自买来纸笔让我画,就连随手练习的也都被他认真收藏,一日他说需要一幅四尺的山水与人结缘,我画了两三天才完成,可是钤印时竟致命的把名字盖了个底朝天,天哪!我不禁唏嘘不已,他却不紧不慢的道出三个字:“就这样”。而我从顿迦师那里听到最多的也就是这几个字“行,就这样”。

    一个错误,倘若你的心不去放大它,它就变小了。我想这是我从这位师父那里得到的第一个开示。

    又一日,画室里来了几位女居士,其中一位见我在抄写心经,就善意的提醒:心经最好不要轻易写啊这可是佛的智慧,万一出错了怎么办呐?那得……否则……正说着顿迦师到了,这位居士即刻打住,让师傅就刚才这个话题给讲讲,于是周围顿时静了下来,静默中只听顿迦师轻轻吐了几个字“都干活去吧”。

    于是大家散去。过一会儿那位居士折了回来,要顿迦师为她开示,师父仍是不肯,居士再次恳请,顿迦师终于开口“不要说,不必说”“不要让人心生畏惧”。简短的话语依稀蕴藏着某种妙谛,我听出那其中包含着佛家的慈悲,佛说:不说。

    女居士当即跪下忏悔,记得当时,面对眼前一幕我完全呆住了。

    这也与后来悟容女师对我讲的那句“切记学佛第一要做的就是放松”是一致的,与顿瑜师所言“想画时则画,想干活就干活”“无论做什么,让心在场,活在当下”也是一致的。

    见到顿瑾师的瞬间,脑子里蹦出一个词~如沐春风,这个词虽然被人们所常道,但乍遇一个人真的形同清风拂面,在我的人生经历中却是绝无仅有的。在接下来的数日中,这一印象愈加肯定并得以强化。他形貌清癯,说起话来不紧不慢微微含笑,声音轻柔却又吐字清晰,最初几天在走廊里碰上时,他总是主动而关切地问上一句“阿弥陀佛!住得还好吗?”“阿弥陀佛!饭菜习惯吗?”

    再后来我熟识了美居士,她的名字里有个美字,而她也的的确确是个美女。她告诉我顿瑾是这个寺院的当家师。并连连赞叹“了不得啊,才这么年轻已修成了金刚上士,我太佩服他了,说真的若不是顿瑾师,我是不能在这里工作的,我怕我干不了。”“他很幽默啊,对我说正因为干不了,才需要佛菩萨加持这不正好吗?哈哈让你没话说,只好来了。”

    她清脆的声音日日响在耳畔,以致此时此刻仍在耳际回荡,她与我同龄,仅大我一俩月,再问她的父辈原是北方,与我所在城市相距不过一二百里,“噢我们是同乡啊!”在如此遥远的南国,这当然算得上一个吉缘了,从此一日不可无此君。她简直就是我的阳春三月,哪怕你是一块儿冰也会被暖化,不仅仅待我,对任何人她都报以持之不懈的热情和友善,她爱说话,说话速度也格外的快,因为她的心里盛着那么多的人和事,简直就像个忙碌的天使,不停地扇动着爱的翅膀,她的生命似乎从来不是属于她自己而是属于众人的。

    她以巨额的功德将先母的牌位放在了地藏王菩萨殿内,并能做到无论多忙也须天天诵经,这是作为一个女儿所能尽到的全部的孝最大的孝,这样的孝心必然是会感动诸佛的,当我对她说“其实你已修到了菩萨果位”时,我的内心完全是由衷的,我由此悟到极乐世界即在心中,所以“佛在心中”。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和婕居士一起扫地时,会不自觉的想起六祖这首禅诗,暗笑着这小小的院落处处尘埃日日清扫,有时候一天之内还不只一次的扫。而扫地仿佛是古往今来每一个寺院都头等重要的事,在这里这个使命就落在了婕的肩上,而我的任务是随机的,只是偶尔来做做。婕还年轻,总是着一身居士服,拉着车子一边扫地一边清理分散在各处的垃圾箱。正值盛夏,阳光曝晒着整个院落,婕的面颊上淌着汗,衣服大面积被汗水浸透,车子越来越重,她要把垃圾送到远离寺院的垃圾场,可她总是执意不肯让我跟着去倒垃圾,说那里太脏蚊子也太多,还说她自己已经习惯了。远离多日,若说对那里的谁有着更多挂怀的话,那就是婕了。

    这会儿我打开微信寻出她的图标,霍然的一支莲,丰饶而生动,在屏幕上夺目地开放着,她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一位漂亮的小女孩调皮的飞吻,我看着看着,禁不住笑了。

    有一个人我要放在后面才说,因为,她很重,当然不是指她的体重,事实上她的身材堪称曼妙,可是她在我的心里是很重很重的,甚至,我都不知如何把她放进这篇文里,甚至觉着这篇文太清浅了,载不动这份重。

    是不忍放不敢放舍不得放?似乎都有,她通体洁净从里到外一尘不染,就像一朵硕大的白莲静静地开放着,怡人的清香徐徐漫散。

    她俗名张晓,事实上在那里,她才是影响我最深的一个人。记得第一次受着美居士的引荐向她走去,当时她正在吃饭,远远的没有说话冲我们摆摆手算是招呼也算是提示止语,待我就餐后从斋堂出来,她在外面等我,深邃的目光望过来,睿智深沉而隽永,同时具有一种神秘的穿透力,顿时感觉我整个人都被这双眸子吸了进去。幸亏她说话的声音轻柔动听,多少缓解了一些内心的局促。

    她告诉我她曾经是个搞艺术的并做过企业的高管,一场大病和一次大手术警示她放下了一切。她受了几戒不得而知,但她的严谨与自律却十分令人钦敬。每天四点的早课绝不会拉掉的,但在进早餐时却又总见她着一身工作服端着盆子巡回为大家分配饭菜,看上去如此干净洗练且又患过重疾的她,日日吃二堂(余下的饭菜)。

    第一次跟她学拜佛的经历永远铭记,她预先交待我最好备下海青(居士服),实在怕热不带也行,而且拜佛之前要对自己的身体先进行彻底的清洗,每进佛堂先要合十躬身。

    为了表示尊敬,我提前走进佛堂恭候她,其他照做只是没有带着海青,实在太热啊厚厚的海青根本无法着身。因为寺院本来不大,各处都能感觉到空间的节省,佛堂其实只是一个仅靠楼道的过廊,下午的阳光正好透过一长溜玻璃门窗斜射过来,想想玻璃房就是阳光房啊,这样的环境就连冬天都是暖暖的,何况是广州的七八月,里面爆热到几近令人崩溃。

    她捧着平平整整的海青准时到来,我们相互点头致意,但见她默默地打开海青穿好,之后又打开了缦衣,看着在三伏天一层层加衣的她,平素不大出汗的我竟开始浑身冒汗。接下来她对我说,下面我们开始拜了,假如你实在坚持不住了也不要出声,跪着就是了,我说“好!”

    但我在心里暗自下了个决心,只要不晕倒就一定要坚持。

    我惊讶于她强大的记忆力,每拜一下就要报出一位佛的名号,就那样跪下去,叩头,起来,再跪下……一百三十多个的跪拜进行到一半时就已是汗如雨下,但我居然坚持到了最后,回到寮房掀开衣裤一看,双膝都在渗血。

    这样的膜拜我后来又跟随了一回,然而,她却是天天如此。

    一日她认真的对我说自己犯错了晚上必须要忏悔,我问原由,原来是因为午饭后吃了口西瓜。我们同样过午不食,在我是为了养胃,而她却缘于持戒。

    一次我在书画室的窗前无意中望向窗外,见她正捧着洗好的衣物去晾晒,那大步流星的走姿让我吃了一惊,这分明是一个男子的步态,后来我每每看她走路皆有同感。佛书上说,女人的罪比男人多,修到境界了女身则转而为男,莫非此言当真?

    有一回美居士在我面前感叹道“唉,张晓那是大菩萨,我好羡慕她,可惜我做不到。”

    她头发灰白已年近六旬了,长年生活在寺中,过的完全是出家人的生活,但她由于未经剃度,所以不具出家人的身份,她说这样方便,出家反而会有诸多的不便,比如与外面的交流。

    世上有多少人,就会走出多少条路,即使终点一致,可出发地却不同,所处方位不同,一路上的行经不同,各自所看到的景观和感受必然也各有殊异。

    作为一位过客,我站在这院落里四面环顾,任何一个人都是放在眼前的一面镜子,照得见自己这满面风尘仓惶形影。

    就像一串留不住的脚印毕竟要在风中消散,末了,一摞经心包裹着的经文以及亲爱的美居士殷殷切盼的归许,还有那继续背负的行装,还将与我一起上路。

    临行前一天,我穿着海青,向各个殿前拜别布施,一一辞行。不知未来的日子,是否有缘辗转徐行再度扣门,然而又何必深想。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感恩佛陀我所拥有的,感恩佛陀我所没有的;感恩佛陀我所经历过的,感恩佛陀我未曾经历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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