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的梦想（第五部）

马家的梦想（第五部）

                            姐姐出嫁

父亲马玉民去世后，家里因为给他看病、埋葬已经一贫如洗。

母亲桂枝难以承受父亲去世的痛苦，她经常在晚上一个人偷偷地掉眼泪，整夜失眠。她自从嫁给马玉民，她是那么地喜欢他，爱护他，他文气的脸庞、温和的说话声，这些都在脑海挥之不去。她虽然在马家生活的很辛苦，但她从不后悔，只要马玉民在，他就是她心底的那片温暖，他从来没发过脾气，因为他是那么善良、诚实的一个人。

那年初春的一个晚上，桂枝一个人躺在他和丈夫曾经睡过的火坑上，其他孩子分别在另一间廈房和后面的两间房内。半夜她发起了高烧，她全身困倦乏力，几次她想起来喝水都没能起来，她又昏睡了过去。她开始做梦，她梦见了马玉民，他就坐在她跟前微笑着，他拉着她的手要她起来，说要带她去一个很好的地方，桂枝难过的哭了，她说孩子还都没成人，她放不下心。

后来天快亮的时候桂枝才醒来，她看见几个孩子在围着她抹眼泪，娟子说，他们都喊娘喊了好长时间，但她昏迷不醒，把他们都吓坏了。等桂枝醒过来，娟子已经把一碗热姜汤端到她跟前，娟子一勺一勺地喂着母亲，心里难过极了。

桂枝一场发烧后，又恢复了以前的精神状态，她看着孩子们都那么孝顺，尤其是马军都长成了大小伙子。所以，桂枝下决心就是吃再多苦，也要把儿女带大。

一转眼到了夏天，桂枝带着娟子、马军在织凉席，她打算卖上钱再让马军去学个技能，毕竟他念了一些书 ，有头脑，不能把他荒废了。

但屋漏偏逢连阴雨，有一天，家里七岁的马刚到村头玩耍，被村里一头牛追赶，幸亏跟前有人发现，把他拉到了一边，但那天晚上马刚开始发烧，一夜昏迷不醒，无论桂枝用什么办法他都高烧不退。

桂枝连夜请来了村里的赤脚医生马卫，这个马卫的医术在村里还是被认可的，他几乎每天都要出诊，他最擅长用针管子打青霉素。他来到家里量了一下马刚的体温，已经是42度。他赶紧给马刚打了一针青霉素，但是两个小时后马刚的体温还是42度，把这个赤脚医生都吓住了，他说，赶紧把孩子往城里送。待天不亮桂枝就和娟子、马军轮换着抱马刚到乡上，搭上了一辆去城里送东西拖拉机。快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们才赶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告诉桂枝，这个孩子得的是急性脑炎，再来晚一步就没命了。

马刚在医院输了三天液体才醒来了。医生说虽然治好了，可能会留有后遗症。这个小弟原来聪明活泼的，自从得脑炎后他嘴笨，不太说话，一着急就结巴甚至咬舌头，他上学也听不懂课，村里的赤脚医生马卫说是脑炎把娃害瓜了。

马刚得病又让桂枝欠下了债，她已经是第二次借马五爷的钱，虽然马五爷总是说不急不急，但她觉得那两个老人也没攒多少钱，毕竟两个孙子也要上学花销。她不想把欠两位老人的钱拖的太久。

正好是九月份天凉的时候，村西头二婆来找桂枝，二婆说，白鹿原的南原上有一户人家，家境还不错，老头老太太是村里的能行人，儿子还上了几天学，正托人给大儿子找对象呢，看娟子愿不愿意。

桂枝忽然意识到，娟子已经是22岁的姑娘了，该找个婆家了，而这么多年娟子跟在她身边，全然是自己的好搭手，她甚至没还没来得及想过娟子的婚事。

过了两天，村里的二婆领来了两个人，一个是要与娟子相亲的年轻人，一个是他爸，同时背来了一袋面粉，足足有八十斤的样子。他们就在娟子家院子坐下说这桩亲事。年龄大的人说，自己的孩子话少，但是手艺还不错，正给村里当电工呢，就是对自己的婚事不上心。

娟子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个头和自己差不多，看样子不到一米七，偏瘦，肤色有些黑黄的，缺了年轻人的精神气，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娟子和这个男朋友眼睛对视的时候，居然感到冷冰冰的，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只是这个男人的父亲看起来笑容可亲，不住地夸娟子机灵大气，是个能当家的姑娘。

桂枝对眼前的这个“女婿”心里有些失望，她是觉得娟子那样优秀，需要一个能疼她，体贴她的人才可以幸福。但是她心里又很矛盾，毕竟人家情况要好得多，娟子如果跟了这样的人，就不用像自己那样整天过着愁吃愁穿的日子。

那两个相亲的父子走后，二婆要桂枝赶紧拿主意第二天就给她回话。桂枝很纠结，家里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这袋面粉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可是她知道这个男孩不配娟子，但又觉得娟子嫁给好家境的人说不定也会幸福。最终她决定问问娟子的想法。

娟子有些悲哀，家里的日子就等着救济，欠五爷的钱需要还，弟弟妹妹的肚子还正饿着。现在只有她可以拯救家里，她也没想过自己会嫁人，嫁人后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她没有概念，是不是还可以自由自在的去看电影，是不是可以经常回来见母亲和弟弟妹妹。

桂枝问娟子愿意不愿意嫁给那个人，娟子只是说，娘要觉得行我就嫁，那样家里冬天就有吃的了。桂枝听到娟子这话突然有些鼻子发酸，她总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对不起娟子的事。

二婆又来摧了，桂枝说那就定了吧。

隔了一个月，南原的人家送来了一百二十元钱和一些布料，说是准备嫁妆。桂枝用那些布料除给娟子做了一身新衣服外，还给马军和马刚做了两身衣服。把欠五爷的七十元钱也还清了。另外她带着娟子去了南原的亲家，那个男孩的母亲人很好，说她只有三个男孩子，会把娟子像女儿一样对待，她临走还特意给娟子拿了她烙的几块饼，一股香酥的味道，夹杂着鸡蛋的香味。只是那个男孩还是呆呆的样子，不太说话，没表情。

刚一过春节，娟子就从白鹿原的北原嫁到了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