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萧乾《吆喝》
走过水果摊,阿叔用低沉的嗓音询问过路的人。没有买水果,但是我想起萧乾的《吆喝》。
北京一定融入到萧老的骨子里去了。晚年的萧乾,梦里一定徘徊着儿时的北京;晚年的萧乾,梦里一定有那戏剧一般的叫卖声。
“一年四季不论刮风下雨,胡同里从早到晚叫卖声叫个没停。”
在萧老的记忆里,北京胡同里的叫卖声“是一阕动人的交响乐”。这支交响乐,徜徉在梦魇里,不管早晨和傍晚、正午和深夜、春夏或秋冬。萧老生命的长度,就是这交响乐的长度。交响乐的每一个旋律,每一个音符,在萧老的生命里留下清晰的印记。“把挑子上的货品一样不漏地都唱出来”“小玩意儿赛活的”“特别出色的是那种合辙押韵的吆喝”……从叫卖的用词,到叫卖的内容、叫卖人的嗓音、别致的押韵、过路人的反应,都在萧老的笔下,记录片一样地重现。萧老用现代普通话写着文章,可是老北京的方言,就是那地地道道的叫卖声,都从他笔下蹦出来了,一个字也不漏,一个音也不差。
读《吆喝》,就好象在听一个小孩子说他的今天的心情。“多累人呀”“这简直是骂人”这种语气,分明是小孩子的爽快语气!那个世故圆滑的大人,会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别人的不是呢?只有稚嫩的、不经世事的、又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童,才会悉数记录下不同的叫卖声,又在心里一一生出对不同叫卖声的不同情感,喜欢的,讨厌的,奇怪的,害怕的。不同的叫卖声,在他心里的回声是不一样的。就好象一个小孩对你说,他喜欢今天来他家的大姨夫,可是他讨厌死了昨天敲他脑袋的三姑姑。都说作家的心是孩童的心,世界是什么样的,在他心里便是什么样的,他感觉是什么样的,他说出来也便是什么样的。
然而,这的的确确是一个老人关于故乡的回忆。读萧老的《吆喝》,就像乘凉的夜晚在自家后院里和老人拉家常,听老人讲他孩童时期的北京。这是他是晚年的记忆,记忆里的北京,北京的小胡同,胡同里的吆喝声,吆喝声中的童年,童年时的北京,北京的乡风和民间生活,生活中的清歌流殇。萧老和其他人一样,在记忆的清歌流殇中,带着童心,不断地寻找幼时的美丽水滴。老人身上布满岁月的印记,时间的褶皱在手上挤挤踏踏,每一个动作里蕴含了一个故事,每一个眼神中灌注了对往事的关切。像春天的雨水从屋檐不慌不忙地流落到土地的沟壑当中,老人的话是一幅素净的简笔画,古朴而又简约,平和得让人不知不觉便接受了。
北京在萧老的生命中吆喝。
萧老在生命中回应北京。
(写于201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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