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京之前,我在床上留下了一封信。
字数不多,刚好五页纸,两千字。
原本,在我决意离去的那一天,它会以四份的形式去到它该去的地方,落在我将寄予思念的人的手里。
但是,休学的念头,因为一个姐姐而暂时打消了,我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成熟。那是一次长谈,我告诉她我现在的计划,并且提出了借钱的想法。
她对我说了很多,跟我恒权利弊,举无数例子来告诉我,即便你现在遇到了无法言喻的苦楚,但是,你依旧比很多的人要来得幸福,幸运。
的确,相比之下,我的苦难,在那些贫困山区不食温饱的孩子眼里,在那些躺在重症病房日夜疲惫的病人面前,真的不值一提。
可是为什么,我依然还是有如此多的悲伤呢?
我不得而知。
因为那次争吵,所以我提前了一个礼拜动身进京,那是我在校的第五站。
我准备去见一个素未谋面的旧友。
我相信,她能给我带来快乐。
在Q上聊天为见面做准备时,我跟她说,在来之前,我打算把自己心里所想的都告诉他们——那些让我又开心又难过的人。
她问我,全部吗?
我很坚定地说,是的,全部,我心里所想的全部。
当然,是以文字的形式。
可以说,没有哪一天我不在想你们,曾经对我那么照顾,那么包容,为什么,至如今,一切忽而就变了呢?
我开始沉默,开始失去与你们交谈的能力,开始不能把最真的自己展现在你们面前。
那段时间,我曾因为或这或那没来由的感伤与委屈在午夜矫情地难过很多次。
没错,我就像是一个小女生,毫无男子气概。我多么想在某一天,把自己狠狠灌醉,然后借着酒劲跟你们讲述这一切,我希望你们理解我,能够再次接纳我。
但,我无法那么做。
破镜难重圆,我深知这个道理。
既然这个嫌隙是由我的沉默而始,那么,我便要平静地接受接下来所发生的种种。
我希望在往后的岁月,我能够逐渐变得强大变得坚韧,可以包容下所有的遗憾和缺失,抚平一切因不平等带来的哀怨和愁情。
就如村上春树在《海边的卡夫卡》一书中借主人公卡夫卡之口所说的那样:
我追求的,我所追求的强壮不是一争胜负的强壮。我不希求用于反击外力的墙壁。我希求的是接受外力,忍受外力的强壮,是能够静静的忍受不公平不走运不理解和悲伤等种种情况的强壮。
而现在,我还没能达到这份境界。
在回来的列车上,发生了一件挺难堪却对我有所触动的事,为此,我深感生活的艰辛。
你有买过站票的经历吗?
对于那些没有及时买票却又因种种缘由只能购买站票的乘客来讲,他们都会选择想办法让自己在漫长的时间里过得舒服些。
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位置,只能拥挤在狭小的吸烟区。那里比其他地方来得肮脏,潮湿。
我觉得,列车设有的厕所,环境恐怕都比那里好一点。
连坐在座位上我都有些不适应,如果让我去那里呆上一夜的话,我想我应该,会发疯吧。
在去小便的时候,路过吸烟区,我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一对夫妇,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带有严重污秽痕迹的毛毯。妇人安详地靠在丈夫的胸膛上,小声地与丈夫交谈着,周围嘈杂的环境,他们置若罔闻。
在他们对望的眼里,我看到了一份纯粹的快乐,那是再好的物质生活,再多的金钱也换不来的干净面容。
看着他们平静,坦然地面对这些无奈时,我在心里,由衷地献上祝愿。
深夜,一位叔叔,体格微胖,想是工地或者电厂里的工人吧。可能是实在忍受不了困顿,慢慢地走到了我所在的过道边上。
他叫了一声在我对面与他相熟的乘客,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那个乘客听后尴尬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担忧着说,这样能行吗?
叔叔一边说行啊行啊一边开始动作起来。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我大跌眼镜的事,真的,我彻底被他震惊到了。
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个类似于被单般轻薄的毯子,平整地铺在座位底下。然后,快速敏捷地钻了进去。
那乘客苦笑着摇着头问,你还好吧?
那叔叔把头伸出来一边调整着身子一边回答,还好还好,就是有点挤。
十分钟后,细细的鼾声响起,想必他已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虽然我一直在不动声色地注视他,但是我的内心却剧烈翻涌着。我很不解,为什么这么一件令人难堪的事,他能做得如此自然。
要知道,晚上跑步的时候,让我在操场绿地上简单地做一组俯卧撑我都会十分为难,更别提在众目之下做出如此有损形象之事。
不过我又深深钦佩于他。该是要经历多少风雨,才能拥有那一份豁达,那一份风轻云淡的心呢?
换言之,生活到底是要有多冷酷,多无情,才会令人习惯意外,习惯伤痛。
你现在所不解的,生活终究会一一给予你答复。
我不急,但我迷茫。
今天是五月二十八日。
三月像高档列车匆匆掠过的墨色风景,早已无从觅寻。
可是,那月的欢喜,绝望,依旧像自己喜欢的电影般,每一帧,每一画,都清晰细致。犹如今日。
我见到了自己在国内最喜欢的作家,并且成功地和她说上了话。我激动地看着她,满目赤诚。我觉得,今年再没有比见到她更让我开心的事了。那一刻,我忽然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欣喜若狂。
往后不久的日子里,我还体会到了一种力量。它带着极致的笑容亲近我,拥抱我,抚慰我,最后决然地离开我。
末了,它告诉我,它的代号叫绝望。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成为他眼里那样不堪的人。但我知道,我将永远地失去他。那个我视为重要的,让我无比感动的人。
三月二十二日,我沉默。
我以为,沉默可以让我不再受到伤害。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这场雨一下就是两个月。山体坍塌,洪水迅猛,我的世界灌满了浑浊的泥水,寒凉蚀身。
很多个夜晚,我濒临在溃败的边缘。我想,很有可能,我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为此,我小声地哭过几次。
我不奢求有人能够来援助我,陪我一起面对;我只希望,在这个时候,有人能够理解我,哪怕仅是给我一个微笑也好。
深陷黑暗,想念光明。
从北京回来后,我对胡远小哥说:
有些事,如果开诚布公地说出来,那么,也许会简单的多吧。
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
可是,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我才有做这件事的勇气。
那是五月二十四号,周二。
我因为一些事心里不快,所以没去上课。
晚上朋友给我发来信息,莫名其妙说了一堆,不过看得出,言语之中全是关心。不就是两节课没去吗?应该没有那么严重吧。
怎么看起来我像是遭受了什么非人的待遇一样。
睡觉的时候,我才感受到了室友的气愤,隐约觉得,这其中跟我有关。
二十五号。五雷轰顶。
我从一个同学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众矢之的,我不会想到,在往后的时光里自己也能被这样称呼。
可是,那些事情并不是我做的呀,除了委屈,我更大的是疑惑。
为什么会这样想我呢?
我觉得,我必须要做些什么了。
我不能再一味的沉默,画地为牢。
于是我给他们写了第二封信,在第一封的基础上增加了一些内容。
不管结果怎样,我都已经做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二十六号。尘埃落定。
说清楚了一切,便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件事,给我带来的伤害很大。
相对,获得的也多。
我曾在随笔里写过,我希望再次体会绝望。
这次,大概就是历练吧。
我很高兴自己挺了过来。
我更高兴,自己没有损害自身一些美好的品质。
感谢这段时间在乎我关心我的所有人。
现在,我已完全好了。
拨开两个月的阴霾,我看到的是无比晴朗的天空。
接下来,我会热烈地过每一天。
毕竟,我想给你我的笑容。
带有满脸皱纹的,真诚开朗的笑容。
16.0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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