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厂上班的时候知道有许多职工,在集体失业之后还常常在街上遇见从厂里出来的人,黄芬就是其中一个。她是个朴实的女人,短发齐耳,那天遇见时穿的是藏青色的西服工装。
聊了一会儿关于“你现在在哪里发展”的话题,然后相约找个时间到家里详谈。于是很快她就来了,她带着一个小女儿,晚上七八点钟,英子也在家里。
鉴于之前的经历,英子觉得王清风带来的人都不咋地,所以也不会表现出热情来。她坐在书桌前面,写写画画,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她看见黄芬先让孩子在旁边画画,然后拿出厚厚的笔记本和笔,说着写着给王清风介绍一家保险公司的业务,主推养老保险这一块,他们公司有养老社区。养老公寓小区就在河对面,可以去参观。
说完保险的话题,黄芬开始教小女儿向叔叔展示她画的画。她拿出好几支笔,说那是预防近视的产品,可以让英子拿去推广给学生。英子一听就急了,立即走过去,说:“我有工作的原则和纪律,我是不会给学生推销任何产品的!你自己去想办法。”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黄芬只好把笔都收回去,说不好意思了,就带着孩子告辞。
英子就是这样,她一直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就是在以前王清风推销保健品的时候,她也拒绝给他看学生家长的信息,严格遵守工作的保密制度。她会严肃地对他说:我不能给你学生家长的信息,因为我不想犯罪哦!王清风也真诚地回答:理解理解,我自己想办法吧!
他们虽然结婚生子十多年,但是一直都是AA制式的家庭财务,各自管理自己的钱,也共同负担家庭的开支,不计较谁出的多少。像买房子那样的大事,谁有多的就多出点。
话说回来,王清风从黄芬来的这一天开始,决定改变一下奋斗的方向:去卖保险!
他每天都开着车去,接上黄芬一起去保险公司,上午开会,下午走市场。他也偶尔出单,怎么做方案都由黄芬来教。不过他卖出去的保险不多,有几个是他自己买的,还有一个是英子为了支持他买的,还有一个是英子的表弟给孩子买的,可能还有一些是英子不认识的人买的。刚开始进入保险有一个双薪待遇,虽然卖出去的不多也还有两倍的佣金,但是只有几个月时间,过了期限就得看业绩提成了。
都说卖保险的不长久,自己买了,亲朋好友也买过了,就很难再拓展出去,所以都干不长。这话说的让人担忧,可是现实。不说陌生的人不会买账,就是亲人也未必买账。
他一次次地跑到他姑姑那里,姑姑是他爸爸同母异父的妹妹,仅有的一个姑姑。为何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姑姑?那是他爸爸的爸爸结婚后有了一个儿子,然后被日本鬼子抓了壮丁一去不回,他爸爸的妈妈只好改嫁又有了这个女儿。如今,那个奶奶和他的爸爸都不在了,就剩下一个姑姑,姑姑就是长辈。姑姑家是城市的拆迁户,家境不错,有两个儿子。可是一个儿子因为打架犯了罪还在服刑,另一个儿子做着生意,挥金如土。姑丈原来是村里的队长,可是因为集体的账没管好也在服刑阶段。姑姑已经是当了奶奶的人,还在守着一个小卖部过日子。她总是静静地听着侄子的话,最后就说她不敢相信,不敢把她仅仅可以握着的几万块钱都投出去,虽然她知道侄子的处境是艰难的。
一次次的失败也让王清风感到沮丧,他行走在城市的街头,感受得到这里的繁华和富强,可是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做什么都不顺,看见别人做什么都好好的,自己做什么都不成,无数次的失败让他有一种无助感,深深地无奈过了,又倔强地坚持起来。
他还想再继续努力奋斗,他依旧每天都去公司报到。可是有一天黄芬说她不去了,她的身体不舒服。从那天开始,王清风就每天自己去公司报到,参加晨会,再去跑业务。一个月下来,汽车烧油,还烧停车费,业务繁忙却没有什么收入,日子过得越来越难。英子说他:别去了,回来找份工打打或许还好一点!
他说:工作也不好找啊,年龄大了,人家不要了。
英子说:有时间回去看看爷爷的坟吧!给他重新找个地方,我问过风水师了,必须换一个合适的地方,阴安阳泰。
“不知道去哪里找啊!找地是最难的了。”他摸了一下腰说,“再说我的腰已经不合适爬太多太远的山了。”腰椎间盘膨出,有时候让他走路都歪着身子。
英子不敢再多唠叨,她心里想:要是在农村生活还好,至少当个农民没有了工作还可以去种田种地。
她忍不住,还是说:有钱也不能去投资这个那个的了,我们应该回老家重建。
他一听就马上反驳:我们又不回去住,不想花那么多钱去建个房子放着,太浪费了!
英子不再多说,她从他的话里知道他是无能为力的。日子还在继续。
王清风依旧坚持做那个保险,黄芬的身体依旧还没好。
一天英子出去散步,迎面走来一个女人,一看就是黄芬。可是英子刚想跟她打招呼,她却像完全不认识一样走过去了。她的步子是轻快的,看不出有什么毛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英子觉得怪怪的,是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英子回到家,什么也没说,她知道王清风卖保险的日子就快结束了。只是她不知道,他下去能做什么,会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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