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姨

我的妈妈有五个妹妹，于是我有五个小姨，第五个小姨，就比我大2岁。外公我从没见过，在我出生前就已经过世了，外婆去世时我几岁我也不记得了，在脑子里依稀还有些外婆的印象。后来大姨和二姨结婚出嫁后，还有三个小姨也陆续外出工作，外婆家就没人了。

 我们家离外婆家不远，沿着田间小路，穿过两个村子的稻田就到了，步行估计半小时。因为妈妈是老大，没有了外婆之后，妈妈就有点儿类似家长。成家了的和外出工作的小姨们都离得远，每次回来也很少回到外婆家，都是回到我们家，就当是回娘家了吧。 所有大小事，工作、生活、和老公吵架，都会和妈妈讲，还有的把私房钱给妈妈秘密保管，姐妹之间相互往来十分频繁。小姨们每次来家里，我都特别高兴，她们总不忘带点儿糖果饼干这些吃的，农村普通家里是没有这些零食的，农忙时她们也像算好了日子，准时来帮忙，爸妈要么杀鸡宰鸭，要么捞鱼煮好吃的。只要有小姨来家里了，总是很热脑！

时过境迁，我已步入而立之年，爸妈老了。我初中毕业后去外地上学，多年后工作也在外省，从那时起我在家的时间很少，每次回家都听爸妈说起小姨们。

大姨父是上海知青，她们早就举家迁往上海，偶尔电话联系过，感觉她们压力比较大。三四姨在市里面买房，离我们大约二百公里，极少回来。剩下二姨一家在本地，现在最了解的就是二姨家，还有两个我的表弟表妹都长大了，最近两年回来参加了她们的婚礼。二姨家是过得比较平稳，日子比较好的，去市里买了房的三四姨，这些年都经历过婚姻变故，家庭有些复杂，每次说起小姨们，爸妈语气中有时无奈。

 有一年，我的妈妈病了，是脑中风，比较严重，期间小姨们回来过几次，再后来，也就是最近几年，我也从外省带着老婆孩子回到了家乡定下来，妈妈因脑中风多年，除了能蹒跚走几步，其他生活起居都是父亲照顾，不过身体还算不错！这几年和小姨们的来往很少，各自家里都有各家的情况，我们这一辈的都长大了，上学，工作，买房，婚嫁，家家都忙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偶尔有来往聚到一起，总感觉不如以前亲切，小姨们的脸上明显多了沧桑的痕迹。

 然而，第五个小姨，大我两岁，令我至今还不愿接受的事实，就在去年11月份，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县老年公寓，死了。 最小的姨命运多舛，小姨是经人介绍，嫁了一个离异男人，结婚后我们和这个小姨父接触很少，不大了解，头几年他们过得还算正常，因为没听说什么大事，生了一儿子挺可爱，我每次看到小姨时，都是带着孩子，她每天就是照顾孩子起居，接送放学。

有一年小姨竟然也得脑中风的病，治好后手脚不那么灵活了，不过比我妈好很多，口齿还伶俐。小姨继续照顾着这孩子，可能我们这辈都各自有了家庭，孩子，平常忙于各自家的琐事，小姨们为孩子忙碌，姐妹们聚在一起的时间一年都不见得有一次。 小姨近两年病情恶化很快，起初是腿脚不灵，后来说话也迟钝。去年上半年，一天中午我们准备午休，听到门口有人敲门，声音不大，开门一看是小姨拄着拐杖在门口，小姨进门迈步已经不大方便，她只比我大两岁，行动和说话像个老年人，哎，有点难以置信。

小姨进来后坐下喝水，我问吃饭没，她摇头，没吃两字好像说了，但是我没怎么听清。当时已经两点半了，我老婆赶紧去做了蛋炒饭，小姨吃得很香，整碗吃完了。还问了些其他的情况，小姨说话都说不好，我也没再说什么，没想到那么严重！她说儿子在家，我问你出来了儿子有饭吃吗，她点头。小姨父应该是经常不在家，后来我把小姨送回去，没看到她儿子，我喊了一声没人应，小姨指指里面房间，我进去了。我问，你吃饭了没，他没回答，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床上？我一边去掀被子一边问，他非常不耐烦，好像说不要你管，看我的眼光貌似有些仇视。 

再后来听说小姨被老公送进了老年公寓，两个月后，二姨打电话给我爸爸，说老年公寓通知去看下你家的人，快不行了，二姨说在老年公寓看到小姨，除了眼睛睁开还会转，全身不能动，身体大部分地方都坏死了~还伴着一股臭味。我说我赶紧去一趟，我爸说不用去了，已经不在了。

我特别内疚的是，几次我开车经过老年公寓，想着去看看小姨，当时都赶这赶那儿没去，另外就是我有点儿洁癖，总觉得那边有些脏不怎么愿意踏入，我真的应该去看看小姨~

不知是不是妈妈家族有遗传中风这个病，我妈和最小的小姨都是中风。我妈现在虽行动不便，说话也不会说，但是身体还好，一年连感冒都很少。在我们家里，各方面都是以照顾妈妈为首要大事。 而小姨当时治愈后情况很好与常人差不多，发病的时间短，又年轻，生命却早早地划上句号。

为什么病情恶化那么快？为什么进了老年公寓？为什么在老年公寓的人会那么快死？当时我心里有很多个为什么要质问那个小姨父，然而至今他的影子都没看到，与陌生人无异！我应该明白了，打针吃药治不好小姨，也延长不了她的生命。对于中风病人来说，对于生活起居要人照顾的人来说，生活在完全没有人关心的家里，离开这个世界可以少受些痛苦，是最好的结果。而那个被小姨一瘸一拐带大的孩子，上初中了已经，将来又会是什么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