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似水流年

   

好吧，你一直都不出现，我只好放弃”敲下这几个字后，我发了一小会儿呆，之后轻轻按下发送键，思绪暂停，对话窗口上那个灰色的头像，像老旧影集中的黑白照片一样，亲切而又遥远···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我关掉了对话窗，打开繁杂的工作表格，然而挥之不去的是淡淡的怅然若失，那一日，是七月的第六天。

“看你在忙，本不想打扰你，但还是跟你告个别，我要去北京学习，为期半年吧，今天就走了，你多保重！”他给我最后的留言 ，我没有及时去看，等看到时，那个头像已经定格成永远的灰白。

那一刻，我心如明镜，这个头像自此再也不会为我亮起，平静地关掉对话框后，我开始计算时日，那时是十二月，江南的冬季刚刚开始不久。

“半年，很快的！”我经常这样浅浅地笑着对镜中的自己说，声音很轻却很笃定，但有时我也搞不清，心中认定的是什么？是半年后他会再次出现，还是半年后自己就会忘了他？

很老套的相遇，都有点俗了，每次回想起来，都要这样嘲弄自己一番。

那个夏天，于我这样女子，算得上是惊天动地了，也许是多年的隐忍，终于在这个如火的夏季释燃！我放任了自己的对于堕落之美的迷恋，沉溺在酒精作用下被无限放大的狂热中，贪婪地享受醉眼迷离下一切都变得异常美好的感觉。

在那个酷似青春期时暗恋对象的男人面前，我摒弃了所有和“矜持”二字有关的字眼，犹如烟花般在他面前绚烂地绽放，终于点燃他沉静背后隐藏的狂热。

和一切偷食禁果的故事结局一样，狂热之后就是疏离和冷淡，我犹如一个立在刀尖上的舞者，终于从剑锋上跌落，精疲力竭、遍体鳞伤。代价如此沉重，我始料未及，可独自默默地承受好像是唯一的选择。

于是整日在网上闲逛，遇见他，不知道是不是纯属偶然，但而今回想起来，似乎这里面暗藏着什么玄机，具体是什么，自己又说不上来。

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谈得来的聊友是件很快乐的事，我有些沉溺，之前的痛楚慢慢减轻。

和他说话的感觉很熟悉，一个陌生人却有着熟悉的味道，无话不谈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刚开始是针锋相对的相互调侃，刀光剑影你来我往，两个人却乐此不疲，有着高手过招棋逢对手的快乐感觉。

我欣赏他的幽默、机智和些许的绅士风度，他似乎也很喜欢我见招拆招时的小小狡黠，他曾漫不经心地说：“很少有人能跟得上我的思路和节奏呢~你嘛，马马虎虎吧~”我当时肯定是表示了强烈的不满和鄙视，内心却是暗自的开心和满足。

慢慢就有了默契，敛去了锋芒，我们开始一些更深层次的交流，暧昧的话语也不是没有说过，但我觉得自然而温暖，像是累极了躺在柔柔的被窝里，放心的睡去，舒服而安心。

有了被呵护的感觉，觉出小小的幸福，心里的郁结开始慢慢消散，过去的不快肯定要跟他倾诉，因为我知道，在那里可以得到抚慰，能够找到方向。

他很认真地审视了我的伤，一改平日的风趣，慎重而严肃地分析症结所在，然后小心仔细地进行了疏导和排解，俨然一个态度严谨且技术高超的医生。

虽然感到了重新揭开伤口后的剧痛，我却没有害怕，放心地让他治疗，因为我知道，自己很快就会好起来。

展示了伤痛给这个人，并且接受了他的治疗，心理上自然会和他更加贴近。但是我们却没有如别的网友一样，互换电话号码或者就约个时间地点见面。安静的时候也打开视频，只是他的那一头总是漆黑一片，我也不介意，任由他看着，没有不自在，只有被人关注的温暖。

若说自己能忍住不问他不肯露面的缘由，那是绝对的假话，只是回答很让人泄气和无奈，就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坏了许久了，没去修”，后来也懒得再问。只是有一日，画面中忽然就出现了他的面容，当时很惊异，但瞬间图像就消失了，随后追问，还是一句“坏的，修不好”，在脑海里拼命搜寻那一瞬间的记忆，可一闪而过的时间太快，终究只剩一个模糊的影子。

每日和他说话似乎成了一种习惯，告诉他换了新的工作，告诉他对新同事的感觉，告诉他中午的饭菜不好吃但我却很享受在集体食堂吃饭的氛围···

日子在平实的快乐中悄然流逝，然而那天，他也如时光般消逝不见了，生活依然继续着，只是改了一点习惯，每天上线，静静地望着那个沉寂的头像，长久的默然。平静的背后是怅然若失，虽心有不甘，但却很明白：我找不到他了，也许永远······

细细思量他的留言，半年，为什么是半年？直到有一天，听人说道“要淡忘一个人，至少是半年的时间”，心狠狠地颤抖起来，原来如此，暗示的内容竟是“遗忘”！

于是明白了他一直不相见的缘由，仓央嘉措说“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从一开始，他就已决定不见了，然后留给我长长的时间去淡忘。

于是决定遗忘，既然是他所期望的，我愿意去做，我宁愿相信他这样的决定是因为爱我。

只是，总也不肯删掉那些记忆；只是，常常还是克制不住自己，一遍遍翻看那些他曾经存在的证据···

有一天，终于，那些记忆的证据也丢失了，一度发疯似的要把它们找回来，执拗得不可思议，但终究是没有结果了。

“记忆像是掌心里的水，不论你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中一滴一滴流淌干净。”

        ···

半年后，他没有再出现，而我却做不到遗忘，但记忆变得遥远而轻淡，我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甜言蜜语，我记不起他告诉过我的他的姓名，我甚至分不清，和他的一切究竟是不是个梦。只是每每望见好友栏里那个灰色的图像，不由自主的感觉温暖，继而又不情愿地疏离···

        ······    ······

许久许久之后的某一日，忽然就觉得该为这小小一段记忆写下点什么，才发觉，原来自己还是舍不得，舍不得遗忘，舍不得那种平实而温暖的感觉。于是放任了自己的优柔，允许自己留下这些文字，允许自己把那份情愫留在我的似水流年里···

“当你不能够再拥有的时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