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玉良然
春节就要来了,它踏着皑皑白雪,顶着冽冽寒风,迎着农家的炊烟和笑脸如约而来,越走越近,近得仿佛可以看到它那暖洋洋的身影,听到它那踏雪履冰的脚步声。
四魔头伏法几年来,华夏文明重获新生,古老悠久的春节文化得以恢复。随着国民经济快速复苏,人民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农家对春节期望值更高,热情异乎寻常。辞灶(小年之方言)的鞭炮声声惊天动地,响成一片,宣示着庄户人对春天的向望和对来年的美好祈福!
下午,鞭炮声渐渐稀疏零落下来,村委大院旁的毛白杨上的大喇叭传出了戈修的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了,熟习得像天天迎送日出日落。小村庄的时序在喇叭声中呻吟着转过了二十多个春夏秋冬。
大喇叭换了几茬,毛白杨由原来的一扎粗长到了如今一搂抱不过来,喇叭主人的音色也由高亢响亮富于滋性,变得沙哑低沉,缺失了以往的激情四射。然而,戈修依然戈修也,见风使舵,呼风唤雨,是他平生为官的拿手绝活,小村庄这只小帆板在他驾驭下一路披风戴雨,维稳至今。
农村实行生产责任制,包产到户,各家各户自主经营,戈修的权威受到相应局限,大喇叭的号召力也大不如前,平时没几个人再拿他聒噪当盘菜。自从村委改选工作展开后,大喇叭的宣传功能方才得以重新发挥,多数村民又开始关注它的动静。
不过,今儿辞灶,俗称小年,家家户户只顾庆贺热闹,谁也未料到在这个节骨眼上戈修会启动起他的"宣传机器"。
喇叭里先是传出一阵闹心刺耳的吱吱咕咕电波噪音,然后听到几声啪啪的掌拍话筒声音,继尔响起噗噗的吹气声。这是戈修演讲前的三步曲,受众早已乱熟于耳。不过赶在这个时节点上,还是引起不少人的侧耳凝听。
“小村庄全体社员们……,噢,全体村民们请注意了,请注意了……”他纠正一下称谓,轻轻清清嗓门,接着似喊似讲道:“今天辞灶,大伙高兴,本不该叨扰大家的。可是不讲不行啊,上级党委政府,三令五申要求赶在春节前完成咱们村村委会改选工作。政策性很强的,所以啊,作为一村之主,我得跟大伙说道明白,教大家绷紧这根弦,选出新一届村领头人,带领大家高举红旗,奔向小康生活!
经过村委班子反复研究讨论,报请上级批准,最终作出明文规定……",他故意停顿几秒钟,以引起人们特别关注,然后提高了嗓门,"我们村的选举定于明天上午举行,记住了,明天上午。选举的重大政治意义和组织纪律,我已讲过好几回,今天就不重复絮叨了。在这里重点强调一下上级对这次选举的具体要求和安排……”
戈修讲这些话的时候,高祥正在戈家与戈兰面谈,开场气氛有点尴尬。
那天高祥去信用社找程成没见上面,顺便进邮局给战友少建波发了个电报,把大队的座机号码告诉了他。昨天傍晚,少建波就把电话打到大队部。
电话里,少建波向他详细介绍了煤矿承包的进展情况,声称合同签订指日可数,希望他速作决断。如有意合作,越早过来越好。战友二人磋商半个多小时,高祥半悬着的心彻底起空了。
那天他就与亮哥透露去东北闯一闯的心意,当时只有八成决心,通过这次电话会谈信心十足了。不过,他叮嘱过亮哥这事不能让第三人知道。今儿来找戈兰,主要是想澄清一下初选其间自己的所作所为,顺便向她表表不会与准岳父竞选的决心,也算是作个不道别的告别。
戈兰当然无法揣摩高祥心里在想些什么。自从村选开始,她的心情就没平静过。为了爸爸连任,可谓跑腿磨嘴费心出力,可初选结果令爸爸大失所望,满腹牢骚。她已答应爸爸去找高祥亮明态度,晓以利害,可思来想去犹犹豫豫就是没踏进高祥家门槛。她倒要看看高祥会不会主动上门对她有所交待!
刚刚爸爸已宣布明天终选,今天他就来了,而且还带着满面笑容,一团朝气。而她能有笑脸吗?这糟糕心情假笑都装不出来!
高祥在她面前,还是那副德性:嘻嘻哈哈,不卑不亢的,好似没事人一个。
他进屋来脱掉大衣,扔在床上,张口便说:“辛苦,在听爸爸讲话?”
戈兰扶桌面壁而坐,听到问话,头也不回,“你咋想起过来了?这回到最后冲刺关键时刻,去别人家多跑跑,能拉-票多一份胜算,千万别因为我耽误仕途而抱憾终生呀!”
高祥听来这话连讽带刺,挖苦意味浓重,心里却一点不恼,反而觉着美恣恣的。他站在戈兰身后展开想象:此刻她情绪糟糕透顶,必定是秀眉紧锁,俊目微合,面带愠色,一副爱搭不理又不甘心的小样。他挑目瞅一瞅跨山镜子里的戈兰,与自己想象中模样完全吻合,不禁哑然失笑。
戈兰听他嘻嘻发笑,条件反射地回头报以笑脸,霎时又恢复原有状态……
待续:漂亮友友(六十一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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