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年,学校组织老师去汶川地震考察,那是我刚当上班主任的第一年,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一个学校,具体是哪一所学校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那时候天下着小雨,那所学校是建在半山腰上的一所小学。
当我们走到一片废墟的空地的时候,领导我们的当地幸存下来的老师,停下了脚步,示意我们已经到了目的地。我当时看了下周围残破的建筑,有三栋大概三层楼那么高的废墟。左斜右斜的倒在半山腰。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还有一栋稍微要矮一点的,当地的老师说那是这个学校的教师楼。
她把我们领到这的时候,就开始了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讲解。
她说她们这所小学是当时方圆30多公里仅有的一所小学,所以每个年级的学生都特别多,整个学校大约有2000多人,每个年级都有十个以上的班。
她指着那三栋依稀还能看出楼房轮廓的建筑说那就是她们的教学楼,一共有六层。
我当时很惊讶,因为我怎么看都只能看到三层左右的样子,于是我就问她“可是我只能看到三层啊,你说的另外三层到哪里了?”
她哭了,泪水伴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流了下来,“因为另外三层全在下面了。”
地震的时候是中午,是他们刚要开始上下午第一堂课的时间,所有的学生都在班级里坐着,老师也刚到,灾难没有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三栋六层高的大楼一眨眼的时间就只剩下三层高了,当四五六年级的学生和老师反应过来的时候,其他年级的同学和老师都已经被埋在下面了。冷静下来之后,高年级的老师透过地震留下的缝隙,对下面那三层被埋的学生们喊“别怕,孩子们,马上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听到许许多多稚嫩的哭喊声,可学校是建在山腰上的,救援部队根本无法开车进入,只能步行,最早也得要12个小时。
幸存下来的高年级老师一开始都在用自己柔弱的手一点一点向下挖,时间慢慢的流逝。两个小时过去,下面的学生们的声音明显是少了几个,上面的老师慌了,不管不顾的用自己那双手去挖掘那渺茫的希望。“老师我的腿好疼,我受不了了,我好想睡觉,我好想妈妈。”“ 别睡,你妈妈现在就在外面等你呢,救援马上就来了,老师马上就救你们出来。”
地震的发生让本就崎岖的山路更加险峻,大型的搜救机器根本无法进入,赶去救援的武警部队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可是这短短的时间,对埋在那下面的孩子们来说,就是永远。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老师们的手已经没力气再往下挖了,她们都坐在各自曾经教过的低年级班级上面,安慰着被埋在下面的孩子。可是,死亡是绝情的。一个又一个声音的消逝,刺痛着他们的心。
一个又一个小时过去,一个又一个声音的消失。救援部队赶到的时候,底下已经彻底没有了声音,上面的老师满脸是泪,满手是血。有的甚至都已经昏迷不醒。
大型救援机器根本走不到这个地方,导致最后,那些可怜的孩子,连尸体都只能留在下面。
她给我们讲解的时候,声音是哽咽的。她说,那天是她做老师以来最为痛苦最为失责的一天。她是带着泪给我们讲完的。
我只能抬着头,看着阴沉的天,才不回让我的泪水留下来。
那天,我看到,有些孩子的父母在汶川地震纪念日那天,去那个埋着他们孩子的废墟面前,旁若无人的释放自己的思念。
她们的哭声夹杂着小雨落在那片废墟上,那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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