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聋

老聋

老聋死了。

•1•   

老聋不是他的名字，而是生理缺陷。知道他名字的人极少，大家都叫他“老聋”，于是“老聋”就成了他的名字。

老聋的聋，生来如此。准确地说，他并非全聋。和他沟通，就得扯着脖子喊，时间长了，也就没人愿意费那个劲儿啦。由于听力的缺陷，他根据自己听到的古怪声音学来的话语自然也异常难懂。

久而久之，老聋在村子里变得模糊起来，特别是对于我这种迁居到城里的年轻人，真实感逐渐下降，像是被一团浓雾包裹了，若隐若现。

经我推测，老聋大约生于一九五五年前后。我坚信自己推测的准确性，至于推测的过程，由于太过复杂，就不赘述了。

老聋是家中的长子，可以想见他的出生给家里带来的欢乐和悲伤。后来，他又添了五六个弟妹，家中因他而来的悲伤气氛自然逐渐冲淡了。

•2•

记忆里，老聋和我只有过一次接触。应该是上幼儿园之前，我和老郭兄弟俩在石子街（由石子儿混凝土铺就的，石子凸出路面，很像如今公园里的按摩小路，但粗糙的多）飞奔，老聋斜刺里杀出，将我一把举起，放在一棵低矮槐树的树枝上（老聋身高有一米八多），吓得我魂不附体。自此以后，我见了老聋，总是躲得远远的。如今想来，他也并无恶意，可能是太寂寞了，没有成年人理他，只能和我这样的小毛孩子开玩笑了！

因为老聋说话声音怪异，而且音量又极大，所以每当他一出现，村里的小孩子就一哄而散，各自逃窜。

天气好的时候，阳光射在他家门前，可以看见他长久地坐在那里，表情呆滞，一坐一天。

•3•

以下就是道听途说啦。

我的印象里，老聋没有结过婚。但是听老妈说，老聋是有过女人的，据说在他睡觉的床头，还挂着两人的结婚照。

前些年，每隔一段时间，那个女人就来住一段时间，临走时，老聋会给她拿上一些米面油什么的。

以前，老聋只是种地，也没有到外面挣过钱。近些年来，他偶尔也跟着附近的包工队打一些零工。有时，村里需要打扫街道或修剪绿化带的工作，他也会做一些。

•4•

今年冬天，天气格外冷。

年前，听说老聋煤气中毒住进医院，情况还挺严重。

过年时，他妹妹还去找人给他输液，说是输点儿营养药，怕他死在大正月不吉利，拖出正月再死。

即便如此，老聋也没有熬过正月初十，还是死在了正月！

•5•

老聋死后，由谁打发（出殡）呢？

据说早有安排。他虽没有儿女，却有一点儿祖传的旧房产。兄弟姐妹们商量，由最小的妹妹活着照顾他，死后打发他，就可以继承他的房子。

真的是以房养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