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人间一年,天上就一天了呢。所以,三年也不长……”一句话未说尽,她就习惯性地轻轻咬住下唇。许久,又飘出更轻的两个字“对吧……”
那年,她大二,他工作四年。
那段时间,她经历了一次不大不小的失败。没有大到一下子把她击垮在地,让她饭难咽,夜难寝;却也不是小得可以在嬉笑中把它丢到脑后。似乎正是这种不重不轻,才最是折磨人。如夏末脚心被蚊虫叮咬的包,挠不得,却又忽视不了,只得任它嚣张在你的心头。
孤独无助的孩子在受了打击后如受伤的小兽,只一心要逃离,最好逃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六号请上台”和汗津津的手掌,没有端着电子显微镜从头到脚上下打量的评委,没有一句“你不够绽放”的评价下意味深长的眼神。
寺庙给了她一处容身之地。
那个周六的下午,她穿着义工的红衣,端坐在旧式的碟片机前,虔诚地听着慧律法师的开悟。就那样静静的,不必在意时间是在慢悠悠地散步还是在玩命地百米冲刺。她忘掉了扩音器里“第四名”的尖锐刺耳,忘掉了观众席上的强忍泪水、故作轻松,忘掉了深夜操场上的独自放声大哭,也忘掉了桌前看护的功德箱,忘掉了身旁来来往往的痴男信女,忘掉了碟片机里醍醐灌顶的大师。她,甚至连自己都忘掉了。就那样,静静的,安静得如同冬日里晒在花猫白肚皮上的阳光。
她自然不知道,在距她不足一米的地方,一双原本盯着慧律大师的眼睛早已悄悄移向了她。
“下周我出差,去青海。”
“哦。”
她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希望他明白自己在意他,还是害怕他看出了她的心思。
“那,什么时候回来?”先于她的脑袋搞清楚,话已经从他那边的听筒柔柔地飘出。
“哈哈,怎么,想我啊……”
她矜持,不肯多说一句朋友之外的话,既然没有打算做恋人,又何必暧昧?对呵!她是深谙这道理的!挂掉电话,她却马上查青海的天气“-7~2℃”。“啊!他需要一条围巾。”
一周后,他回来了。她把熬夜得来的处女作放到他手上。
他握起她的双手,她没有拿开。
她爱真诚和故事,遂讲起过往,轻松得像说今早吃了两个白菜馅的包子。她讲起年少轻狂,讲起奋不顾身,讲起失魂落魄,微笑着摇头,曾经的痛苦和不堪被她说得云淡风轻,听者似乎也以为那些故事来去匆匆。殊不知,从来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那些逝去的曾经、如今可以称得上回忆的东西,无一不是她一个人慢慢熬过来的。
她也自知敏感多疑,无奈在她还是小小的时候,那么多的委屈,那么多本不该她承担的不安都被小小的她一把抓起,扛在小小的肩上,藏在小小的心里。
她不肯吐露感情,也不敢表达需求,只是依旧习惯了照顾所有人的感受,只一次,和好友开着玩笑说,我照顾这么多人,如果他能好好照顾我,让我感受一下任性的幸福,我亦是没什么可以抱怨,更没什么委屈的了。
她以为,就是他了。
可是为什么听完故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不厚的镜片下、深色的瞳仁里,有着她没有预料到的、她也读不懂的深邃。她慌了。
一个眼神里究竟能有多少情感?
失望,不可理喻,无可奈何,不屑,他说。
哦。眼睛里那一抹不易察觉的光瞬时又退回到黑暗中去了。
她看上去又和之前一样了。她热情主动,她认真负责,她善良体贴。大家都说她很优秀。只是,她会常常拿着笔,写下一张又一张的“玉囷”,她说那里面藏着他。但是,她始终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时间那么可爱的精灵却在他面前会摇身一变成为洪水猛兽。
他说,“如果我想明年结婚呢?”
“就不能再等一年?”
“再等一年就可以了?”
奥,还有三年,她才毕业!三年!
三年,真的那么久吗?
如果,人间一年,天上一天,那么三年也不过是三天而已。
只是,如果你不爱我,我们何以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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