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宇原本打算晚上就坐火车返回镜川,却不得不在兴州多呆了一天。和李恪通过电话之后,他便在大堂里挑了一个可以望见酒店大门的位置,一边等着李恪,一边留意着进进出出的人们。
没多久,便见一名长得虎背熊腰,一脸彪悍之气的警察从大门走了进来,一双眼睛如同如同探照灯一般,在大堂的四下里来回一扫,便看到了正在向他招手的赵建宇,连忙冲他了走来。
两人一见面,未及开口,先是互相伸出手来紧紧一握,几乎是同时说道:“兄弟,有十年没见了呀!”
尽管有公务在身,但是猛一见到自己十年前在警校的同学,赵建宇还是有些激动,在大厅的咖啡馆里坐下,和他嘘寒问暖了半天之后,这才说到了正题。
“建宇,你先跟我交个底儿,你这次到兴州来,要办的是个什么案子呀?那个被抓走的胡起跃又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详细点儿,我也好去帮你想办法。”
赵建宇点点头,就把他这次来兴州的目的,还有整个案件的情况,拣主要的对李恪说了一遍。李恪听了,却不禁连连摇起头来。
“听你这么一说,这案子不复杂呀,怎么现在才发现胡起跃这个疑点呢?而且,我感觉他这次在兴州忽然失踪,也不会和你说的那个案子有关吧。那案子是你们负责的,没理由别的部门在三年后忽然插手啊,还是跑到兴州来抓的人。对胡起跃这个人,你们没去调查一下,有没有其他问题?”
“我们一开始根本就没怀疑他,虽说最近发现了照片上的疑点,但单凭这个,能做的也就是去找他询问一下,才能根据情况采取进一步的行动。哪知道,我们刚想找他,他就这样消失了。所以,我打算今晚就回去,赶紧向领导汇报情况,好查一查这个胡起跃到底是何方神圣?”
“我看呀,你已经是来不及了。你想,既然有其他部门的人已经对他采取行动了,还能不去查他的那个公司?到时候你们去了,有的闭门羹吃!”
赵建宇一想,可不是吗,不过又有些心存侥幸:“万一他的事儿和公司无关呢?或者,抓他的人,是假冒的警察呢?毕竟,咱现在连是谁带走的他都不知道呢。”
“所以,你今天晚上还真不能回去。要是有人假冒警察在这里绑架人,那可是件大案子,你得协助我们调查;要真是其他部门的人把他带走了,那我想尽办法也得帮你问出来是怎么回事啊,要不你白白跑来这里一趟,别说还有我在这儿,就算兴州没你这个干公安的老同学,你回去也交不了差啊!再说了,咱兄弟多久没见面了,还能便宜了你这小子,不把你灌趴下?”
“你?想把我灌趴下?”听李恪说的有道理,赵建宇原本一颗紧绷的心这才平复了些许,再听到他想把自己灌趴下,思绪不禁回到了十年前的校园里,笑道,“想当年,我可是一个人喝你仨呀,你行吗呢?十年不见,你别酒量不涨,吹牛见涨吧!”
“嘿,小看我不是,兄弟,那咱今晚走着,准保喝你个找不着北,哈哈!”李恪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行啦,行啦,喝酒的事儿咱不急,我这里案子要紧,你现在倒是帮我一个忙吧。”
“啥事儿呀?”
“胡起跃这次来兴州,是来参加一个研讨会的,我打算找会议的主办方和他的同行们聊一聊,看看能不能问出点儿东西来。正好有你这个本地的警察,咱一起去找他们一趟。”
“行啊,不过我就不能一直陪着你了,下午所里还有事儿,另外我去找几个人,问问胡起跃的事儿,让你今晚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赵建宇向他道了声谢,也不客气,从包里把那份复印的会议通知取了出来,和李恪一起进了电梯,去找会议的主办方了。
到了下午5点多,赵建宇接到了李恪的电话,让他在酒店大堂里等着,说是6点多来接他。赵建宇听他话音落下,刚想问问他事情打听得怎么样了,耳边却传来了滴滴答答的挂电话的声音。这小子,都这么些年了,还是这么做事慌里慌张,急急躁躁的。
趁着在等李恪的当儿,赵建宇拿出了今天询问记录,重新又仔细地看了一遍。对于胡起跃的失踪,那些来一起参加会议的同行们都很吃惊,虽然上午没看到他,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都是当老板的人,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开会已经很难得了,又哪能要求人家每场必到呢?而且,据昨天见到他的人讲,胡老板和往常一样谈笑风生,在会议主办方举办的酒会上,没少跟大家碰杯。而且看得出,他心情不错,否则,喝了那么多酒,怎么会连点儿醉意都没有呢?
不过,在赵建宇的启发和追问下,他还是问出了一点儿线索。据这次研讨会的一位工作人员讲,因为胡起跃是一个人来参会的,所以将他和另外一家公司的老总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里,但他却没有在那里住,而是自己在酒店里另外开了一个套间。但这似乎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一个人出差在外的,独自开间房做些什么事不也正好方便嘛!就拿这次会议来说,没有住在组委会安排的房间的,并不止胡起跃一人,对主办方来说,反正参会费已经到账了,其他的事,何必操那么多心呢?
在对胡起跃的与会同行们一一进行了询问后,赵建宇又去找了酒店的管理人员,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查到从昨天到今天早上,有没有人找过胡起跃,或者去过他的房间。结果,答案是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也许有过,但是没有记录。又去问当值的楼层管理员,回答是也没有见到。
总之,赵建宇忙了一个下午,除了脑子里又多了几个也许外,什么新的线索都没有发现。
一边翻看着记录,赵建宇一边在脑子里懊恼地想着,当年这么个不起眼的案子,一旦认真查起来,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复杂?
正出神地想着,就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右肩头一拍,赵建宇猛的一惊,仿佛忽然从噩梦中惊醒一般,身子微微一颤。但他很快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李恪时,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建宇,想啥呢这么认真?我到你身边了你都不知道。”
赵建宇向他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这时才发现,在李恪的身边,正站着一名戴着眼镜,身材细瘦的女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见他注意到了自己,这才微微一笑,冲他点了点头。赵建宇心里不禁暗自猜测起来:这位是谁呢?看年纪,二十五六岁的,又一幅文弱秀气的样子,会是什么人呢?早听说李恪结婚了,这位不会是弟妹吧,这么年轻!
心里想着,一双眼睛便在两个人的身上来回打量了一番,却听李恪大着声音说道:“建宇,你小子可真是走运,”说着,身子一侧,把那女子让到了自己的身前,用手指着她,眼睛却看着赵建宇说道:“猜猜看,我今天给你把谁带来了!”
看来不是弟妹了,李恪带她老婆来见我,不会说我走运了。赵建宇脑子一转,立刻醒悟,难道是和胡起跃的案子有关?但再仔细看看那名女子,却实在无法将她和失踪的胡起跃联系起来,只好一脸迷惑之色地问道:
“这位是?”
“哈哈,我先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中分局的秦悦,胡起跃的下落,可就着落在秦大小姐的身上喽!”
听了这话,赵建宇眼睛一亮,再次把眼睛盯在了秦悦的脸上:“你知道胡起跃的下落?他现在在哪儿?!”
“喂,喂,”李恪连忙一把拉住了,“建宇,看你急的,咱待会儿坐下慢慢说,这是说事儿的地方吗!”说完,又对秦悦呵呵一笑:“你看,我跟你说的吧,我这老同学就是一个工作狂,满脑子里除了案子还是案子,你别跟搭理他,咱待会儿有的是时间说。”
说着,也不理赵建宇一脸的尴尬,一拉他的胳膊,又对秦悦招呼了一声“走吧”,便转身向酒店门口走去。出了大门之后,在酒店旁边的街道里一阵七拐八拐,走进了一家不起眼的饭店,要了一个单间进去。三个人坐定之后,李恪一边浏览着菜单,一边说道:“建宇,你在大城市里,见过大世面,我今儿就请你尝尝我们兴州的风味儿,喝杯我们兴州的米酒,可别见笑啊,哈哈!”
“瞧你客气的,这样的地方吃着喝着才过瘾,就像咱们当年在学校一样。”说完,又看了看秦悦:“那就要委屈这位秦——”赵建宇看着她,却一时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了。
“秦悦,她叫秦悦。”李恪一脸笑容地插了进来。
“赵哥,你就叫我小秦吧。”
赵建宇的脸不由得再次红了起来,本来想赶紧问一问胡起跃的事情,被这阵尴尬一挡,一时也不好意思马上追问了。
说话间,李恪已经点好了菜,趁着等上菜的当儿,说道:“建宇,现在我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个小秦,曾经在我那儿实习过,还是咱的小校友,现在是市中分局办公室的秘书,分局有啥事儿都瞒不过她。为了胡起跃的事儿,我今天可是没少找人,就是没想起她来。可要不说你走运呢,正好秦悦下午来我们分局办事被我遇见了,忽然想起来,五洲假日酒店正位于市中分局的辖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不可能不知道,这不,我就死拉活拽地把秦悦给拉来了。”
听到这里,赵建宇也顾不上客套,便单刀直入地问秦悦:“那这么说,胡起跃现在在哪里,你是知道的?”
哪知道秦悦却摇了摇头:“这个,我确实不知道。不过,我却知道,昨天,分局来了一个从你们镜川来的专案组,要我们配合他们行动。”
“胡起跃是专案组抓去的?”
“也许吧,但他们来办什么案子,有什么行动,都是保密的,我只知道,专案组成员中有镜川市局经侦处的人,所以,我推测这个案子和经济有关。至于其他的情况,”秦悦耸了耸肩,“我就不清楚了。”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将赵建宇那颗满怀热望的心浇了一个透心凉:这不等于什么也没说嘛!忙了这半天,反而是这个结果。不过又一想,也不能说秦悦的话一点儿用也没有,至少,我知道镜川市局经侦处参与了这件事,回去之后,倒不妨找他们了解一下情况,便问道:“那你知道那位经侦处的同志叫什么吗?”
“哦,这个啊,那我得回去查一下。”秦悦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李恪插了进来,说道:“建宇,你干这行的也明白,有些事小秦不可能知道,就算知道也得守纪律,没经过许可也是不能说的。”
一听李恪话里有话,赵建宇不禁迷惑起来,要是从秦悦这里啥也打听不出来,那叫她来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有别的办法?
果然,就听他继续说:“我倒是有个主意,你直接这样去问,肯定人家啥也不会告诉你,但你要是换个方式呢?”
“什么方式?”不光赵建宇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连秦悦也十分好奇,不知道他有什么神奇的办法。
“建宇,你想,他们在查胡起跃,你也在查他,而且,你们各自查的很可能不是同一件事,专案组查的是经济问题,你查的是刑事案件,这样的话,你就可以以向他们提供线索的名义询问胡起跃的案情,这样一来,可不比你冒冒失失地干打听要好?”
赵建宇一听,刚才还愁眉紧锁的脸上,顷刻间便拨云见日,光芒四射了,连连点头:“这主意倒不错。”又把看了一眼秦悦,正想说话,就见她也连连点头然后看着赵建宇:“那赵哥,你就把你了解到的胡起跃的情况跟我讲讲,我明天一早就向负责的领导汇报。”
于是,赵建宇又一次把李羽洁的案子讲了一遍,本来,他是想简单介绍一下案情,没想到秦悦听着感起了兴趣,追问起了办案中的好多细节,一边听,还一边若有所思地思忖着。李恪则在一旁不时地插几句嘴,发表一下自己的评论和见解。
三个人正说得兴起,单间的门一开,服务员将米酒和饭菜一道道端了上来,赵建宇一看,虽然都是些最家常的普通食材,做法却都是闻所未闻,咸得做成了甜的,酸的做成了辣的,煎的做成了炖的,凉的做成了热的,果然是别具一格的地方风味,再入口一尝,只觉得五味俱全,鲜爽适口,禁不住连连称赞。
他一说好吃,李恪马上得意起来,把米酒给三个人斟满了,说道:“这第一杯酒呢,就算是给老同学接风洗尘了,也谢谢秦大小姐今天赏光,肯来赴我这寒酸的宴席。”
秦悦连忙接口道:“李哥您太客气啦,实习的时候,您可没少教我,我倒是该敬您一杯的。而且,这家店的味道还真地道,别看我是本地人,也好久没吃过这么正宗的家乡菜了,您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们这些在一线的,不比你们坐机关的,每天按点吃食堂,我们是案子办到哪儿,就在哪儿不拘什么小店小馆就吃上一口,这个地方,还是去年我在附近查案时发现的呢。”说着,一扬脖,便将杯里的酒喝了下去。
赵建宇见状,也张口将酒倒进了自己的口中,只觉得这酒味道浑厚,略有些甜味,入喉之后,毫无热辣刺灼之感,便也一口将杯中酒喝了下去。再看秦悦,只是轻轻一抿,便放下了酒杯,知道她不大喝酒,也不去劝,只和李恪两人一杯一碰地喝了起来,两人越喝越开怀,直到夜阑时分,这才各自分手回去。
赵建宇由李恪安排,在分局的宿舍里住下,简单洗漱一番后,酒力发作,很快便在宿舍的单人床上沉沉地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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