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作为一种根本上的悲观主义文学，科幻小说所描述的未来图景里，后启示录风格是一泓最有韵味的锈水。从《莱伯维茨的赞歌》到《Fallout》游戏系列，由防毒面具、盖革计数器、战术背包和爵士乐构成的世界，穿越时空成为了与蒸汽朋克在未来世界对位的审美体系。
不久前，另一条时间线的某个避难舱突然发生时空串扰。一个末日幸存者开始在2016年的中文直播网站上，像《火星救援》里的马特·达蒙一样，用摄像头对着自己，直播与一位赛博格女郎的废土日常……
好吧，这其实是国内第一档“直播科幻剧”《唛姬Maggie》的设定。后启示录范儿的设定，一镜到底的30分钟网络直播，单一场景的话剧式表演杂糅，出来的效果如何呢？反正剧组的说法是，你得入戏，才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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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启示录风格面面观
每次走过北京鼓楼东大街的Mao Live House，我都会侧目看看那扇铆钉和铁皮板都被锈蚀覆盖的大铁门。伫立在纪念品店和餐馆密集的商业区里，它像一个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厚重、锈蚀、粗粝与一定程度的实用主义、反精致甚至笨拙，构成了后启示录风格的审美体系，或者直接称之为“废土风”的简单坐标。它和蒸汽朋克的黄铜、齿轮与皮革有相当的交集但也有所区别——时代更加错乱，LED指示灯和AR操作界面一样可以出现；风格更为混搭与无厘头，“你以为它是个电吹风，其实它是个刮胡刀”比比皆是；另外，所有东西一定要旧，一定要废品化，一定要看起来刚从土里挖出来，掸掸干净就开始用的样子。
▲ 铁栅栏当晾肉架，微波炉当书龛，纯正废土味儿（《地铁2033》概念图）
总之，强迫症们在废土里是活不下去的。所有后启示录作品里存活下来的，都是蟑螂一般的人类。摔断一条腿就扯件衬衫绑一绑，半个身子因为辐射病溃烂就戳一针血清。这样的日子，才是废土上真正的日常。
谈及“后启示录”风格，《Fallout》和《地铁2033》两个系列游戏可以说是最为优秀的代表。游戏的互动式体验，为所有废土文化爱好者构筑了一整套的世界符号。单色显示屏、巨大的电位器旋钮、布满按键和表头的操作平台、带着锈蚀金属色的功能不明的装置。这些20世纪电气时代与军用设备外观的怪异物体，彻底解构了我们所处时代的CNC切割、高度整合继承、极简轻薄扁平性冷淡的物体风格。
▲ 111号避难所（《Fallout4》）和VDNH避难所（《地铁2033》），选一个吧
也正因此，后启示录风格在这个物体质感正在逐渐消失和被消解的时代里，以一种突出的冰冷、扭曲的“质感回归”，成为了科幻元素的装置艺术里最简单直白的表达。放到十年前，那些用废气风扇、机箱和水管子拼凑出来的变形金刚，还在各种艺术展上频频露脸。
几乎所有《Fallout》系列的粉丝都会有那么一两件废土风格的小物件儿，带在身边，摆在桌上，自己就有了废土游侠和枪骑兵的奇怪错觉。大如《Fallout4》限定版赠送的pip-boy手表（它的单色屏比iPhone 还大），精美如漂亮的辉光管钟，简单的，也可能是各种铁锈色的手机壳和贴纸。
▲ 卖家秀和实物图（《Fallout》截图和《Fallout4》限定pip-boy手表海报）
那么问题来了，挖掘机技术，不是，废土风装修哪家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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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一个没有想好的小标题
我和万象峰年老师钻进《唛姬Maggie》在西单大悦城的展示仓的当天，正赶上北京最为严重的雾霾。干咳的我迟到了半小时。刚下电梯就看到一群穿背带裤的工作人员正在锈蚀的避难舱前表演一些奇怪的行为艺术。“这是开舱仪式的排练，”出品人薛鹏向我们解释，“今晚8点，我们这里有个发布会和仪式，作为剧情的一部分。这个舱门即将打开。本时空的观众将会和2166年穿越而来的两位主角见面。”
▲ 舱盖锈住了，润滑油呢？！（摄影：碎碎）
在西单大悦城一票服装店门口的空地上，一个铁锈色、形状怪异的避难舱静静等待开启。哦，不是静静，商场里各类聒噪不绝于耳。旁边，铁锈色复古电话亭里，一个20世纪20年代的机械转盘电话分外显眼。薛鹏介绍，这是一个游客项目，可以让参观者给未来的自己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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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请转接5年后的我自己。”“抱歉，查无此人。”（摄影：碎碎）
▲ 电话亭里这糊墙的报纸有点眼熟（摄影：碎碎）
“我们整个故事的时间发生在2166年，地球地表已经完全被磁风暴毁灭了。而男主角Key 的舱室由于一种高科技的量子涂层，可以抵御磁风暴，并且和其他时空之间发生关联。这也是我们这部剧之所以降临到现实层面的基础设定之一。”
嗯，废土、风暴、避难所，听起来很像Wall-E嘛。
《唛姬Maggie》第一季的故事情节，始于幸存者Key收到了一个邮差送来的巨大箱子，切开后里面竟然睡着一个外星赛博格美女Maggie。于是，死宅男的废土生活里就有了一个面瘫的性感皮衣波波头女性……
▲ 刚捡回赛博格Maggie的男主角一脸懵逼（《唛姬Maggie》）
天，这种同居桥段真是科幻性喜剧的最大cliché了吧？而且“收到一个未来寄过来的女朋友”这个桥段，同行的几位纷纷想到了暴露年龄的国产漫画《雪椰》。啊颜开大神，不知道你最后画完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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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快速打造一间废土卧室
从一个侧门走近尚未开放的舱室，先是被面积惊了一下——一间长5米宽3米的屋子，满满当当摆着各种奇怪的仪器、气压罐、机架、实验台、电脑和各种显示屏。“真正的拍摄环境比这个还要小”，薛鹏老师说着比划了一下，大概也就七八平米的样子。这种逼仄的空间也迎合着“避难舱”这个设定。
▲ 不好意思，地方太小照不了全景（摄影：碎碎）
当然，如果有一个盘靓条顺的皮衣姑娘和我同居，我也愿意屋子越小越好啊（嗯回去看了两集就知道了，各种换衣服之类的桥段相当多）。
《唛姬Maggie》的整体设计沿袭废土风格的各类作品，创新不多，但细节上颇为注意。所有显示器边上都包上剪开的PP波纹塑料管，让它们显得粗糙又防震；整个片场的光源非常凌乱，各种设备仪器都发出颜色不一的光亮，简直不能想象这种地方，如何把演员拍得好看。各种日常设备都经过了改造，或者至少喷上了一层油漆或防锈层，有了颇为考究的做旧感。锈蚀的墙上贴着的公式和图纸有些暴露信息，简单的傅里叶变换似乎和2166年的科技水平没什么关系。但，反正是手机拍摄，不可能看得清嘛。
▲ 墙上那是音箱喇叭？（摄影：碎碎）
大型一些的东西，就是一个树脂（猜测）、塑料与LED灯拼成的微型反应堆，其中一个插入栓还能模拟插入裂变金属棒的过程。嗯，我绝对不会说我在那里旁若无人地抽插了好半天的……
▲ 模拟微型反应堆（摄影：碎碎）
至于废土风格的核心元素们——表头、按钮、指示灯、对讲机、电位器和各类插口，舱内密密麻麻地堆叠了无数旧式CD、DVD、解码器和功放的前面板，让我这种音响设备控兴奋不已——它看起来太像一个录音棚了。仔细看表面，还能看到一些“TCL”、”Panasonic”一类的LOGO。而这个“旧音响铺子”在暗光下，还真的有满满的“末世避难舱”风格。
▲ 这个场景让人想起《星际牛仔》TV版第18集。Spike回到成为废墟的地球，为一盘旧录像带寻找DVD，结果搬了一台格式不兼容的回去（摄影：碎碎）
指示灯明明灭灭，一声电子音后，对讲机里失真的人声响起。按下几个按钮（其实是↑↑↓↓←→←→BA），舱内灯光亮起。我望着显示屏，Windows桌面变成了核反应堆温度监控曲线，耳畔，商场里放的Taylor Swift变成了The Ink Spots的慢板爵士。嗯，我承认这个空间设计还是挺入戏的。但我的皮衣女朋友在哪儿？
所以，你知道世界上为什么那么多音响发烧友了吧。手握着电位器，看着表头跳动的指针，我们才能在iPhone统治的这个性冷淡的世界里，嗅到一丝梦想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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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 + 科幻剧 = ?
30分钟一集，全部一镜到底，无剪辑，无NG，几乎无后期。“直播剧”听起来是一个很怪异的新生事物。再加入后启示录与废土的科幻元素，《唛姬Maggie》让我难以用固定的观影经验来推断。甚至在看过第一季的几集之后，这种疑惑还被加深了。
网络直播，作为经常被当成新生事物，却早已泥沙俱下的一种自媒体，其最大的消费点即在于“真实”与“互动”。每天趴在直播页面前，用人民币充值送出“兰博基尼”和“游轮”的用户们，最为在乎的即是看到的主播是真实的人，没有影视剧里的表演感。而主播可以与用户发生互动，更增强了这种真实感。相对于后期制作之后录播的电视节目与电影，“直播”用更高层级的真实，俘获了自己庞大的用户群体。
而《唛姬Maggie》恰恰用“真实”的媒体平台，做了一件架空的事情。它类似于架了一个摄影机在话剧舞台上（当然，真实拍摄的设备就是一台iPhone），将一段话剧完整拍摄下来并全网直播。而且全程拍摄机位的变换，都要由两位主角（基本是男主）亲手来完成。这种拍摄方式，创造了颇为奇妙（当然，有的时候是奇怪）的视觉体验。有时候，一镜到底和颇为讲究的室内设计会给你真实质感，但一会儿，镜头移动、BGM变换、灯光切换和人物比电视剧和电影都更加严重的话剧腔，又造成了巨大的疏离感。
“我们甚至设计了和观众互动的环节。” 出品人薛鹏对于这种独创的形式颇为自豪，“每一集里，镜头都会被主人公多次移动。而当常规的横屏拍摄变为竖屏时，其实是个手法上的暗示，意味着主人公正在阅读观众们发布的互动信息。这时候，演员会根据这些信息，随机加入一些情节。这也是网络直播剧独有的趣味之一。”
▲这就是《唛姬Maggie》与观众的互动环节
总之对于《唛姬Maggie》这样特殊的“剧集”，“沉浸”是个不沾边的词儿了。不断地跳入跳出，互动与演出的无缝衔接，可能才是这部“科幻剧”真正好玩的地方。然而，这种拍摄手法也很大地牺牲了画面的信息量——那些颇为用心和精巧的废土设计，都因为拍摄间内极度的曝光不足，融入了暗区里消失不见。
所以，《唛姬Maggie》到底好不好看？我难以下一个论断。这个“直播剧”融入的新形式与新元素太多，导致任何定论都显得为时过早。但卖力的表演，用心的场景设计，以及我们听到但是在这里不能说的、后续故事里各种宏大的科幻设定，都是《唛姬Maggie》的加分项目。
或许以后，“直播科幻剧”会像Podcast 领域一样，出现《Welcome to Night Vale》这类的优质新类型作品也说不准呢。但对现阶段的《唛姬Maggie》来说，拍好这个“死宅男与皮衣女”的性喜剧，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
临走时，看到舱外有一小爿绿意盎然的所在。根据设定，那是个“末世花房”，养殖一些在极端恶劣环境下仍能生长的绿色植物。“我们给每个参观者准备了一个小纪念品，一株空气凤梨。在故事里，它是废土上仅剩的绿色植物。”
▲种植空气凤梨的花房
这……还是很Wall-E啊！谁看见我的靴子了？
关键字：#废土# #后启示录# #辐射##唛姬Maggie#
📝责编：船长
📝作者：高小山，大龄犰狳，性温和，喜床。西坝河畔文字工作者，淡粉色爱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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