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顾随讲唐宋诗》中,屡屡提到生的色彩。例如,他提到王绩《野望》“猎马带禽归”有生的色彩,而陈与义“客子光阴诗卷里”生的色彩不浓厚。又说杜审言“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是“生的色彩、力的表现”等等。
那么,如何能使生的色彩浓厚呢?顾随提到了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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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的享乐
这里的享乐,并非指世人一般认为的享乐。顾随解释为:
乃施为,指生的力量的活跃....做事要有小儿游戏的精神,生命力最活跃,心最专一。
唐代孟郊及第后,写的这首诗,反映了诗人真实的感受:
昔日龌龊不足夸,今朝放荡思无涯。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登科后》
顾随还提到,这种生的享乐,与下面提到生的憎恨,不是两回事。感受的享乐越大,憎恨也越大,生的色彩也就越强。
那么,什么是生的憎恨呢?
二、生的憎恨
憎恨,即不满。顾随认为,没有一个诗人满意于眼前现状,因为不满,所以有创造。创造生于不满,生于理想。
况周颐在《惠风词话》关于“词心”,提到过:
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而能以吾言写吾心,即吾词也。此万不得已者,由吾心酝酿而出,即吾词之真也,非可强为,亦无庸强求。视吾心之酝酿何如耳。《惠风词话》
这种万不得已,类似于顾随先生说的憎恨与不满。
阅读欣赏古诗的时候,我们会发现,这种不满远远多于满足。
三、生的欣赏
生的享乐和生的憎恨,是真实生活中的实行者。顾随说,仅仅这两种,未必能成诗人,还要有生的欣赏。然后才能成为大诗人。
在作品中,更要有真生活的功夫,然后才能欣赏。太实了,可能写不出,因此不得不从真实生活中撤出去欣赏。
即,能进(享乐与憎恨)能出(跳出欣赏)。
顾随认为,上古与两汉诗,是生与力的表现。而六朝诗则不着痛痒。入唐以后,他特别提到了杜甫和李商隐。他们能够将人的生活写入诗作,而且能使生的色彩浓厚。
顾随在讲述这三种方法时,并没有举诗例,老街再录入一首杜甫的《登高》,大家感受一下: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四、王孟韦柳缺少生的色彩
顾随又提到了王孟韦柳斯人,生的色彩就缺少一些。
在这里,顾随提到了认真与自在。
大概是,作诗要如实反映,满足就享乐,不满足就憎恨,在诗中反映出真实的情感与现实。顾随把前二种,称之为:认真。
但仅仅“认真”,未必是诗人,还要“超以象外,得其圜中”,顾随称之为:自在。
顾随举例了两首诗,其一是韦应物的《寄全椒山中道士》:
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
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反映的真实为:相思。即韦应物在思念自己的好友。但是诗人超出相思之外,写了想象中山里的景物。
其二,是柳宗元的《南涧中题》:
秋气集南涧,独游亭午时。
【回风一萧瑟,林影久参差】。
始至若有得,稍深遂忘疲。
羁禽响幽谷,寒藻舞沦漪。
去国魂已远,怀人泪空垂。
孤生易为感,失路少所宜。
索寞竟何事,徘徊只自知。
谁为后来者,当与此心期。
回风一萧瑟,林影久参差。更是纯然写景。但是诗人真正的目的是写愁苦。
两首诗的例句,一个相思,一个愁苦,都是诗人的真实感受,却通过写景来表现。这是“超以象外”,却不离本意。
顾随还说道:
说愁苦是愁苦,而又能美化、诗化,此乃中国诗最高境界。
结束语
顾随对于韦应物、柳宗元的两首诗,赞其“由认真而自在”,又称之为“中国诗最高境界”。同时,又认为生的色彩不浓厚,力的表现不充分。因此优美有余,壮美不足。
这一段内容,感觉有点矛盾,到底怎么写诗好呢?这就见仁见智了。
顾随先生的诗论,来自于叶嘉莹先生在上世纪四十年代的笔记。叶先生于顾先生,有点像孔门弟子于孔丘。
@老街味道
顾随讲诗:猎马带禽归有生的色彩,王维四句不如王绩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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