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顶住他视线的压迫，理清思路，不卑不亢地回望：“王爷，赘婿背离宗族，位同奴仆，为人共所不耻，若非穷途末路，哪有男子情愿入赘？纵然我答应此事，想来今后漫漫几十年，也难有一日顺心畅意，您若真的疼惜郡主，怎么忍心将她终身托与心灰气沮之徒？”
王爷冷笑一声：“怎么，难道你还敢对她不好？”
“自然不会，只是纵然我待郡主千依百顺，她终日对着郁郁寡欢的夫婿，又怎会有片刻欢颜？男婚女嫁才是常理，我今年二十有六，官居五品，今后必然有个前程，郡主嫁我，以后夫荣妻显，不会辱没了王爷的门楣。王爷若不想郡主离得太远，我今后一定在王府左近购置房产，两家常来常往，郡主一样可以承欢膝下。”
“哼，既然不愿入赘，你论家世论人才，哪里比得上裴家……”新安王一时口快，有些后悔，但既然说出来了，就不再隐瞒：“求婚的这些人里，最出挑的可不是你。给你看的那份礼单，就是裴家的。”
“裴家……与郡主年岁相当又未曾婚配的……裴淙？”我吃了一惊，急忙劝阻王爷：“此人心机深沉毒辣，绝非良配！且裴家从来只与世家联姻，他家被寄予厚望的子弟却向您提亲，必然所图甚大，王爷不可不防！”
新安王似笑非笑地伸右手向我虚虚一点：“背后说人是非，可是君子所为？”不等我辩解，他就又正色道：“婚事以后再议，你可知我调你回新安，所为何事？”
“不是为了郡主……”我话说到一半，见王爷又在瞪我，马上低头：“公文上只说述职，王爷有事尽管吩咐。”
“陈执任上贪墨，你曾是他的主簿，对他一应事务知之甚详，给你一天时间，整理他的罪证呈上来。”
陈执？我有些不敢相信，是那个为人方正古板的陈执吗？若说汝州刺史郑循贪墨，我确实知之甚详，他本来也丝毫不掩饰，对一州赋税上下其手，以供自己享乐。可是陈执，新安郡我见过的官员，提起他来，都称一声“清正”，怎会有贪墨之弊？
我斟酌着问道：“王爷，您说的……是曾任新安太守的陈府君？”
王爷没好气：“你还认得几个陈执？就是他！故作端方，内藏奸狡，若非此前清查府库，险些被他瞒天过海！”
“可陈府君离任已有三年，若是他有越轨之举，离任交接之时怎么竟没显出端倪？”
“……郑则接任时还不熟悉新安事务，被他含混过去了。”
“那也有文书记录在，府库自有专人该管，不至于今年才发觉啊？”
“你有完没完？还审上本王了！这些事自有仓曹记录，你只要将卷宗和你知道的陈执的罪证一起整理清楚，明日呈上就行了！来人！”
门外两名家将悄无声息地进门施礼，王爷接着下令：“把他给我关到书房去，什么时候写出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带来见我。”
我一头雾水，还待问时，居然被孔武有力的家将架了起来，转身便走。我自认体格健壮，尚有挣扎的余地，可在王爷面前大打出手殊为不雅，只好随他们走。
家将们一直将我带到客院书房，正是我曾住过的那间，他们并不与我搭话，只从外面关上房门，我还听到了落锁的声音，不禁苦笑一番。回头打量，房屋陈设一如往昔，可我的心境却与从前大不相同。
我生平两次不得自由，一次是三年前被诬做贼，再就是这回，我叹了口气，这次被关，待遇倒比上回强了许多，可处境也比上回还要凶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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