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枣是沙枣,沙棘是沙棘。
——抗辩者
狭小的客厅里,光线昏暗,虽然六个见方的大落地窗,拼了命的吸纳着窗外的明媚,但窗前½的高度上,晾晒的满满当当的衣服,轻而易举的就窃取了三分之二的光。余下的光晕散落在屋里的各个角落,如同月光般照料着深夜笼罩的大地。
胡百万半靠在沙发椅上,聚精会神的刷着手机。老婆坐在手工桌旁,打着台灯,投入的做着衍纸画,桌子上摆满了宽宽窄窄五颜六色的纸条,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抽动纸条的声音。客厅的时钟卡塔卡塔作响,像老式打字机记录一段岁月静好。
胡百万嗤笑了一声,打破了平静,老婆也从纸堆里探出头,“嗯?”了一声,胡百万说:“姐夫的二叔包了三个山头种百香果去了。”,老婆“哦”了一声,缩回去继续做着手工。
过了一会儿,老婆清了清嗓子:“所以呢?”,胡百万说:“所以赚了五百万,他妈也跟着回去包了个山头,种树,五月份才回来……”,老婆:“那小孩子呢……哎,有够受的了。”说完,两人又默默不语,客厅再一次落进了平静里。纸堆里沙啦啦的动静,时钟卡塔卡塔的响动又溢出来。
一条淡黄色的衍纸条从纸堆里被抽出,纸条在工具的牵引下快速旋转,卷成一个黄色的圆盘,捏一下,放进卡槽里。黄色一圈圈膨胀释放,速度由快到慢,一直到撑满卡槽,才停止。老婆手里的动作随着纸带动作的结束,也逐渐僵下来,看着纸带圈陷入了沉思。
一个轻巧的声音在她脑袋里拨弄,攫取那沉没的神经脉络。
“‘笨笨’再往上一点,要你左手边那一枝,那串花多,也好看……”
“笨笨”仰头看了看,那抹黄真是叫人兴奋,清甜的香萦绕鼻息,总是不忍下手又不得不下手。
“哦……好……”无奈的应了一声。
小小的身体紧紧的贴在树上,腿用力夹紧树,胳膊搂住树干,脚再次发力往上蹬,腿和胳膊打着配合,很有节奏的往上移动。
“是这个吗?”
“对对对……就是它……”
那一串黄色的花,生了白霜的青色叶子,说是白霜,更像刷了一层白色眼影,或者打了高光,穿插在密集的花间。
黄色的小花颗粒,每一朵都是淡淡的黄,淡的几乎无法分辨颜色,可是因为簇拥着,就变的有力量起来,浓烈着,却不娇艳,连着那香而不腻的味道,似有一种孤高。
花枝子迎合着一问一答,从高空落下,树底下的孩子不偏不倚的接住,变的欢快起来。
“‘笨笨’你太厉害了。”小女孩儿拿着那一枝子花爱不释手,嘴里不住的夸着伙伴。
“笨笨”看着手舞足蹈的“东风”,咧着嘴傻傻的在树上笑,享受着那份静谧和夸赞。然后顺着树缓缓往下滑,平稳的落地,衣服上挂着从老树皮上蹭下来的尘土和树皮渣滓,还有些干裂的老树皮丝……
“‘东风’我们不撇了,就这一串好不好?”
“为什么?”
“这样到了结果子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多吃一串啊……”
“你就知道吃,你能把这一片都吃完?”
“咯咯咯,还有其他人啊,那,就一枝……”
“好吧,那再撇一枝。”
“嗯,我来找找……”
“东风”从渠东头一直晃荡到渠西头,又从西头晃回来,仔仔细细的寻找着,生怕这最后的权力行使不当,错过了最佳的一枝子。逛了好几个来回,终于在靠中间的位置上,在一颗畸形的老树的树梢上停下了目光。
那棵树靠根的一大截几乎是贴着地面生长的,然而树杆子却是笔挺的向上,连多余的枝丫也没有,甚至还长有几颗长长的尖刺……
“笨笨”想也没想,径直走过去就要往上爬,“东风”一把抓住了她,“你是不是傻……”。
“笨笨”愣怔着,呆呆的看着“东风”。
“东风”:“哎呀,算了,回家吧……太没意思了……”转身就丢掉了手里的沙枣花。
“笨笨”不知所措的走过去,捡起来嗅了嗅花香,心里默念着,“还是那个味道啊”,她很疑惑的问,“‘东风’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沙枣花的吗?我们还说要种上满世界的沙枣树,开好多好多的花,结好多好多的果子,分给没有吃过的小朋友,而且我是奔奔啊,东……”
“东风”突然转过身很生气的大吼:“你够了,我不是什么东风西风南风北风,我叫欢欢,你的新邻居,那个什么狗屁‘东风’的早就回老家了,他爸爸死了,他妈妈带他回老家了,再也不回来了……”
欢欢走了几步不解气,扭过头对着奔奔继续叫:“难怪人家叫你‘笨笨’,你就是个大笨蛋,所以你只配叫‘笨笨’……”
奔奔一个人傻傻的站在那里,直到夜幕降临,妈妈的呼唤声像一记响雷,干脆猛烈,从涝坝的东边咔嚓一声到西头。奔奔才从自责中回过神来,远远的应了一声,飞奔回去。
“老婆……奔……”胡百万干嚎着。
“啊?”老婆从呆愣到无所适从的慌张应声着。
“看你那傻样儿,算了……”又重重的跌进沙发里。
好一会儿,胡百万兀自来了精神,各种攻略搜起来,一会儿各种下单成功的通知叮叮当当的叫嚣起来。
没几日,阳台上就摆好了各类工具,百香果的幼苗和土壤。两个人很有默契,利利索索种完收工。看那种植栏里,幼苗的头稍稍露出,有点儿像怯生生的小子偷偷观察这陌生的世界。
胡百万手握一把花,背在身后,神神秘秘凑上去,凑到老婆近前,猛的一下伸给老婆。细碎的小黄花紧紧贴着老婆的鼻子,老婆先是一怔,然后接过花,开心的像个孩子。
胡百万酸酸的来了一句:“哎,看来还是大舅哥了解她妹砸啊!”
老婆就笑的更是合不拢嘴了。
胡百万说:“咦,这是沙棘是吧?”
老婆:“不是,这是沙枣花,沙枣是沙枣,沙棘是沙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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