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古蛋子

有位相识多年的大哥明年就要退休了，通过他的文字就能感觉到了秋风瑟瑟，内心像是有种凄凉的感觉。但，更多的是对人生的感悟，对过去岁月的不舍。

确实，人生到了另一个重大的历史时期。对过去熟悉的地方和一路走来感觉很平淡的日子要说告别了。内心会回荡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情感。例如，这位兄台说的那样:路过曾经工作过的老办公楼时，会不由自主地怀念那些老领导、老同事、老朋友，怀念那些逝去的、年轻的好时光！

其实对于我而言，如今很是羡慕体制内的那些朋友，到了年龄和工作年限就可以退休，享受自由快乐的晚年生活了。衣食无忧，待遇优厚，旱涝保丰收。体制内的好处，原来就比较突出了，疫情三年，各行各业都好像是在潮水褪去时的感觉，谁没穿内裤，谁最光膊溜杆，一目了然。体制内的待遇更成了众人膜拜的香饽饽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想融入集体，也很渴望感受集体、组织的那种温暖。遇到困难，会有人来关心我，嘘寒问暖，鼓励我攻坚克难继续前进。病了，躺在病床上，也会有人提着大包小裹来看我，说着暖心的话。甚至想到死了，我安详地躺在那里，会有不少人眼含热泪围着我转一圈，不舍之情溢于言表，足以让我又坐起来那种。

但年轻时，我是个崇尚自由自在，不喜欢受人管束、脾气暴躁、比较有性格，或者说是个比较各色的人，说得来的朋友，可以聊得热火朝天。看不惯的，一句话也懒得说。没有胸怀、没有格局，所以，也不会下大棋。

我是个不适合体制内工作的人。就算年轻时进到体制内，或许也早就被挤出来了，就像体制长了个粉刺那样。

其实，我私下也考虑过，如果年轻时可以在体制外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而中年以后，可以回归体制，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办圣贤公就好了。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世上的很多事都是这样。想完，自己都笑了，为自己的贪婪、为自己的荒唐想法而感到不齿。自己内心立马涌出很多批判的语言来争相驳斥着自己，批得自己脸上都感觉到红热才作罢。

每个人的人生只有一次，人生的道路千万条，每个人只能万选其一。人生的魅力就在于不可逆，选择不同的人生路，沿途也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精彩。坚持自己选定的人生之路走下去，体验自己不同于他人的绚丽人生，当然也需要不时地做一些修正。

我体制内的朋友不少，工作和生活都是按部就班，到了什么年龄干什么事，该结婚结婚、该生子生子、该提拔提拔。当然该提拔的时候也有不被提拔的，前两项工作好说，自己还可把握方向和节奏，第三项比较麻烦，自己说了不算，能做的就是积极表现，努力工作，剩下的事得看组织决定。

我呢就过得比较随意潦草了，工作和生活都没有按部就班，早些年运气好，发了点小财，于是，就对钱产生了一种不够敬畏的心理，感觉钱这东西，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先花着吧，不够了再挣，不是太理睬它了。导致后来钱不够花的时候再挣起来，感觉就难了许多，敢情钱这东西也是很有性格的，你不理它，它不理你。

结婚也一样，自己丢当儿自由了四十年，在父母都懒得在问我、劝我的时候，才终于结婚生子。

三十九周岁那年，踏进了婚姻的殿堂。我是有底线的人，也给自己定下一个结婚的底线，就是四十岁前一定结婚，而且是放宽至四十周岁。

我没有食言，没有践踏自己的底线，我在三十九周岁那年结婚了。记得那天的天气也比较配合我，可能老天知道我快四十了，结次婚也挺不容易的，特别理解与我。

打电话约请婚宴时，很多朋友就很诧异。甚至有直接了断问我：“你怎么想起结婚了？”我尴尬至极，仓促组织语言应对。

也有朋友“好心”劝道：“已经快四十了，还差自己再过个四十？”

我对婚姻的态度也相当积极浪漫，结婚当晚还带着新娘去了我这些年经常光顾的酒吧，让她了解并进入我的生活。其实是以前的单身生活。

我把婚姻考虑得过于简单和理想化了，以为婚姻大多是灿烂阳光，诗和远方。但婚姻事实是茶米油盐占主流，风雨坎坷常陪伴。

有了老婆，后来又有了孩子，这算又过上了集体生活，一切要以集体利益为重，要有集体荣誉感，我把性格和行为也都收敛了很多。以期与集体相融合。

年过半百了，年岁也到了，我像一块充满棱角的坚石被岁月的风浪慢慢打磨成马古蛋子了。

曾写过一首小诗，以表心怀。

久违了

齐秦北方的狼

稚嫩的嘶吼声

和着疯狂的吉他弹唱

那些年的雪花牛仔

秀发蓬松且长

性格少年 肆意张扬

我狂 我狂

随你怎么想

棱角随着岁月激荡

磨平青春的印记

如今

马古蛋子模样

我滑 我滑

去你的激昂

我早已入定 姿态端庄

考虑到死亡的问题，是近几年，身边年龄相仿的朋友开始有故去的了，都是看起来身体好好的，突然就检查出毛病了。

开始每年都要去几次殡仪馆，每次去都是感慨万千，唏嘘不已。看着熟悉的哥们兄弟安静地躺在那里，接受亲朋好友的最后告别，心里边千般滋味。

时光如水，去殡仪馆的次数多了，经历了多了，我相信了岁月的无情与残酷，不管人们经历了什么，愿不愿意，痛不痛苦。

太阳每天照常从东方升起，给我们带来光明和希望，并变成西方最瑰丽的晚霞与我们告别。

不管你是多大的官，拥有多少财富的财主，到了那天都一样，就是走个过程，除了家人永难忘怀之外，你的朋友兄弟可能在殡仪馆能严肃沉默一会儿，感情深的掉掉眼泪，出了殡仪馆的门，该乐乐，该喝喝，该干啥什么也不耽误。

回想参加过多次的向遗体告别，看到曾经活力无限，欢声笑语的哥们儿朋友，如今无言地躺在那里，那么安静，那么苍白，甚至是经历过病痛折磨后的瘦骨嶙峋。

总会忍不住心头微堵，鼻头酸楚，眼泪盈眶。跟随送别的人群，默然无语，围着遗体转一圈，转身离去时，这一世的情谊就算结束了。再有没有缘分，就看下辈子了。

出了大厅，仰望苍天，想大声长啸，又怕吓到了别人。这种内心的酸楚和感慨是看到躺在那里的朋友或兄弟后，油然而生的。但其实更多的是对自己，感叹自己的人生。

看着火化车间外的大烟囱，不一会儿就该冒出青烟了，也许哪一天，也别也许了，肯定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从那个烟囱里钻出来，袅袅而散。

突然，有了一种无比凄凉的感觉，我想，真有一天我死了后，我可不想躺在那里，让大家围着我转圈看，让大家看到我那凄凉无助的样子。

我甚至想，我死的时候，最好能放段小岳岳的相声，让自己含笑九泉，开开心心地告别，但估计大概率办不了，家人的痛是一定的了。

我也告诉家人，再三叮嘱，我不希望有遗体告别仪式，我不想躺在那里被人围观。所以，朋友们应该没有机会看到躺在那里的我了。我不想要那种集体待续了，我怕我到时真的受不了冷眼旁观，再坐起来，吓到了大家。

我要么站着，要么是那缕青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