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打电话问起家中麦事,母亲说收完了,哥哥回家两天帮忙,有些当天收当天已经卖出,如今只有一些口粮在留。此时距离开始割麦才不过三五天,但我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迅速的麦天。金黄麦浪能在一天颗粒归仓是机械的力量,免去了农人的劳累,孩子的惦念,这是极大的好事,但随之消失的是再也回不去的“麦假”,陪伴我少年时期的麦假。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麦天的热浪,也是昨日空调罢工高温环绕给了此文契机,这是我难以忍受的一季,也是麦子喜悦丰收的高光时刻。天赐热情,回馈的是田地人的汗水和泪水,这让你不得不感慨万千,比起这些高温就算不得什么了。从前的记忆翻滚在麦子里袭来,有香香甜甜的味道。闻着麦香,思绪慢慢被拉回了那一个个难忘的夏天。那时农村孩子的假期与如今不同,麦假、秋假还有寒假是最常见的,每个假期十几天左右,给我印象最深的自然是麦假,老师布置假期作业的那一刻,疯狂的麦假就开始了。刚开始说了,麦假一般两周左右,这是考察了实际情况慎重决定的,那时没有大型收割机,手割是最原始的方式,劳动效率决定了工作时间。临割麦前几天,有几项主要工作要做:其一,买镰刀、磨镰刀、试镰刀是最重要的工作,每家都能听到“磨刀霍霍声”,也算悦耳。当然干活得有力气,第二就是准备成箱的方便面,五分钱一包的饮料,这可是整个麦天的食物支持,更是孩子们努力割麦的动力,家家如是。当然,还有准备车子,压麦的绳子木棒,堆麦晒麦的场地,装麦的布袋子,摊麦的耙子等等,整个过程就像打一场仗,一场必胜的仗。
对于一个从小学就“久经麦场”的孩子来说,最难的不是劳动,收麦季最难的是早起,在我姥姥那时候半夜起来割麦的也是十分常见,伴着鬼火挥舞着镰刀,也别有一番滋味啊。妈妈会早起烧好水,拿碗泡好方便面面袋一盖再来叫小孩起床,一个小圆桌上至少码了五碗,有时更多,多的是协同作战的舅舅一家,一碗面顶到大中午,一碗面叫醒贪睡的小孩。有时也想多睡会,等大人吃完泡面再闭上眼坐上拖拉机,在路途中吹着风吃着干吃面。且不说现在的小孩坐没坐过拖拉机,光这当时的美味也成了现在的垃圾食品,我都没敢提架子车,那真是三言两语下次再说。所以论起来人生体验,还是我们这一代人多一点。
刚刚说了,我们家和舅舅家是协同作战,所以到了地里一字排开后基本上已经把完了,早上天气凉爽不是很热,是出活的好时候,众人自然是埋头苦干,大人多割几垄,小孩少点,“沙沙沙”的声音和着清晨的鸟叫其实就是庄稼人最悦耳的音乐了。为什么说特别能体会父母的不容易,大多是因为自己亲生经历了,感受了,刻在骨子里了。基本到了中午,一块地就从一片片变成了一堆堆,坐在麦堆上歇一会,喝个饮料,就要装车了,这个工程多由青壮年劳力来做,因为要靠腕力挑起一堆堆的麦子装进车里,关键是不仅要装上车,还要装的稳当瓷实,又多又好,减少拉麦次数。成熟的麦杆是很滑的,随着车越来越高,麦子越难装好,这时就需要一个压车人了。有时是我的母亲,有时是我的舅妈,有时是我。当然我是极不喜欢这项工作的,试想一下,你站在车中间,有两个人往你身上扔麦子,成捆成捆的扔,劈头盖脸的扔,你还要不断地将麦子摆好,压实,烈日当头,仿佛置身火笼。 可怜我那瘦瘦的老父亲,一次次挥檫扔麦子,用尽了读书人所有的力气。麦子越多越高,你也会越来越高,最后彻底下不来了,只能坐着车回去缷麦了。当然,拾麦子也是我最最讨厌的,调皮的麦子会在装车行走的过程中掉的满地都是,我常常捡麦子捡得头昏脑胀,麦茬又硬又扎手,脑袋一旦扎下去就起不来,自家的麦子哪里舍得让他它自己留在地里。拖拉机委实装不了多少东西,但比起架子车它已经算是那个时候村里的独一份了,话说父亲和舅舅还曾经买过放映机,十里八村的到处放电影,这思想觉悟买个拖拉机也是绰绰有余了。话题扯远了,我们言归正传,通常呢要跑两趟车才能拉完,整个行车过程中的要慢要稳,半路上麦子倾泻一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无疑给人增加了工作。所以即使到了正午,即使饥肠辘辘也没有人能够懈怠,只有我们这些小辈,可以找个阴影随意的躺下,趁着这个间隙偷一点睡眠。
割麦这个工作要持续好几天,直到舅舅家的麦子割完,我们才可以开始打麦,打麦打到满天星辰, 精疲力尽这就不一一赘述了,毕竟麦子已经收回家里,心里更稳实了,剩下的就可以慢慢来。之后的扬麦晒麦也真另有一番滋味,可颗粒归仓,喜悦是大过一切的。
写到这里,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了。那些年的蝉鸣,晒麦子时落雨的慌乱,麦场边叫卖的杏子,黑乎乎的胳膊都是此生难忘的记忆,如今想来有劳动的坦然,生活的不易,但那恰恰就是我们年少再也难回的“麦田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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