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读书比较晚,学习成绩也很一般,唯一的特长就是性格温顺、听话、不调皮捣蛋,在邻里们的眼中是个好孩子,在母亲心里我是她的好帮手,母亲比较喜欢我、宠爱我,喜欢让我为她梳头,也让我帮她推磨,做饭……
那时我家住在高山上的满子洼,这个洼处于半山腰,每当夕阳西下映照着家里的中堂画时,忙了一天的母亲喜欢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侧着头,让站在身后的我为她梳理头发。
为母亲梳头,一般是女孩子的事。而在我家,男孩子居多,有兄弟六个,而女孩子只有一个,且最小,还不懂事,连她的头发还是母亲为她梳理,哪有能力为母亲梳头呢?因此,为母亲梳头的事儿就落到了我身上。母亲坐在凳子上,我在地上站着,刚好够着她的头,因此勉强可以为她梳头。母亲的头发已经有些稀疏了,但母亲爱美,爱整洁,不愿意一天到晚蓬着头发,走到人前被人说闲话,背后道邋遢。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在过去那个卫生条件极差的年代,农村人头上、身上好滋生寄生虫虱子。每次给母亲梳头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把寄生在母亲头发里的虱子消灭干净。那时候,我感觉头上、身上长虱子,是很正常的事儿,一件衣服往往要穿好几个人甚至几代人,老大穿了老二穿,“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没有换洗的,所以人身上也会长虱子。那年头,从来没人认为孩子为母亲捉虱子是件丢人的不光彩的事情。相反,即使在大众场合,大家也会夸赞母子连心。
我为母亲梳头那阵,母亲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虽然头发已经开始稀疏,但还整齐油黑,很少有白发。每当为母亲梳头的时候,我会按照她的吩咐,梳得很细心。每次都是从头发根的左侧开始,一排排拉网式细梳,把那些可恶的虱子找出来消灭掉。为母亲梳头,是个细致活,而且时间比较长,需要极大的耐心。后来,我上了中学,成为寄宿生,大约一个多月才能回家一两天。在这一两天里,要上山砍柴卖了挣学费,母亲头需要梳了,她只能照镜子自己慢慢去梳……
再后来,我参军入伍,一别数年;再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很少回家;再后来,大家分小家,各自为家,天天忙着柴米油盐酱醋茶,为母亲梳头的机会一去不返。再后来,我与母亲阴阳两隔,只能在梦中回忆当时梳头的情景了。
小时候帮母亲做饭是常事。那时候我们一家有七八口人,4个劳力在生产队干活,要出力流汗,孩子要生长,一天三顿饭是必不可少的。但是母亲身体差,天天腰酸背痛得站不了,需要有帮手。我就是母亲最听话的小帮手,在母亲的指导下,我学会了做米饭、擀面条、摊饼子、蒸馍、炒菜、搅苞谷糁、拌面籽。学做饭是一段艰难的过程,左右手的配合、火候的把握、揉面和面力度的大小都有诀窍,一不小心,饭做糊了、串烟了或者半生不熟的,一顿饭就前功尽弃了。每到关键时刻,母亲总是守在身边,一点一点教给我怎么做。我学会做饭后,给母亲减轻了很大负担。除非来了客,母亲要亲自上阵之外,一般情况下,都是我在做饭。
小时候农村还没电气化,吃粮全靠推磨得来。用牛拉磨是普遍现象。有时候,为了应急,牛用不过来,还要用人推磨。用牛拉磨时,人要招护膛(磨眼或磨盘上的粮食)、要筛、要上、要装,有一整套连贯动作;有时候牛也会调皮捣蛋,耍赖、消极怠工,甚至发疯伤人。牛脾气一发,它在磨道横冲直撞、挣脱缰绳,瞪着血红的眼睛,直向人扑来,情况非常凶险。如果是用人推磨,则需要壮劳力。一盘磨加上粗重的磨杠,足有一两百斤,推磨,那真叫一个累。有天黄昏,母亲让我背着几十斤豌豆到邻居磨道磨成豌豆面,晚上等着下锅,两个小时下来,我累得头晕眼花,几欲跪倒在地,有种炼狱般的感觉。母亲虽然心痛我,但没办法,在那种年代,只有靠这种苦力一家人才能活下去。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觉得从小帮母亲做家务对我几十年来的人生道路很有好处,让我有了很深的体悟和感受:幸福都是靠自己奋斗来的!一晃几十年过去,我们跨越到了新时代,母亲那一代人早已作古,家乡面貌、家庭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的小家也早已搬离了那个贫穷落后的半山腰,住进了公路边宽敞、靓丽、整洁的移民小区,家人头上、身上、衣服上再也没有虱子这类寄生虫。每年清明节、母亲节到来时,我总是会想起为母亲梳头的那些时光,总是希望她还在,让我再为她梳一次头,给她讲一些新时代的故事……
(作者单位:郧阳区五峰乡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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