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

爸爸在群里发照片，刀头（祭祀的猪肉）插筷，馍果摆盘，香柱袅袅，并言:冬月十五大祭，保佑全家事事顺。

这个事情我前天听妈妈说了，他许了愿，要还愿。

看着图片，心里不由感慨了一番。爸爸识文断字，在他们同龄人当中也算是少有的读书人，自我记事起一直是个唯物论者，从小就教导我们，不算命，不看相，敬天地祖先，但不能迷信鬼神，凡事要靠自己努力。

但是，近年来，我发现，他已经违背了年轻时的无畏无忌，越来越相信命运冥冥之中自有主宰。记得他决定回老家生活后，就曾对自己的人生做一总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着的，十年前，让我放弃手头的事业从子从孙，十年后又让我放弃经营得有了起色的事情重回老家，不这样做不行，上天指点着你非这样做不可……

我曾因此笑他老了心性不再清明，可是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发现自己竟也信了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

比如对于女儿，当一次次治疗进行不下去的时候，在群里诉诸于病友，都有人会对我说，医缘不到。而亲人朋友中也会有人说，你上辈子欠她债啊，只管还吧，还够就好了。那语气无怨无恼……

也有个为孩子债台高筑的亲戚认真地告诉我，说她求过神了，神告诉她，上辈子她欠儿子的钱多得数都数不完，要安心还账。那神情无怨无恼……

面对困境，我却不甘心，拼命挣扎。我以为他们的妥协是懦弱与麻木。

然而，有一天，面对女儿的痛苦，我突然发现我也能平静看待，面对每一次治疗的失败，我都会冷静的再去寻找新的办法。因为内心真的觉得，我是欠她的，欠她一个健康的身体，欠她一个快乐的童年甚至有尊严的生命。欠债的人没有发言权，唯有低头努力还债，我也真的相信，医缘不到，当我找到属于她的医缘时，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一个过程。

而对待生活中的其它事情我也不知不觉的开始这样。当我不能如愿时，就默默许愿，然后全力以赴地向愿望出发。若果，是冥冥之中的垂怜，若违，也是冥冥之中合理的安排。无怨，无恼。

其实，仔细想想，父亲和我，还有许多人，都在这样活着——如愿，满怀感激，愿不达，平静接纳，然后，继续向愿望的方向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