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赏一片月

玮莲

今天是八月十五，照例去婆家过。婆婆把我带回去的东西规整好，我们弄馅子包饺子，婆婆擀皮我包，婆婆说我听，左邻右舍的事，其实我听了这么些年，谁是谁我真对不上号，做个好的听众就是认真听着，不时地表达一下赞同，适当地问几个问题。

说着说着，婆婆忽然转到她种的茄子 上，她说那两个茄子要不今天就可以吃了，不知道谁给我摘了一个去，她说:“我十三早上回来，一进大门就看到少了一个茄子，有个新鲜的把还在上边，就心魂谁进来摘一个茄子 去，后来在狗窝里发现有个茄子，还寻思是狗屎来。”我知道婆婆据此判断是我做的坏事。我直接笑得饺子也不包了，说茄子的事，是我预料之中的。家里院子里屋里的一草一物，我婆婆都扒拉的清清楚楚，种的茄子她清楚哪一棵结了几个，哪几个该摘了都有数，婆婆的仔细和我的习惯天壤之别，或许真应了那个算卦的说的，改婆家的门风。家里没人抱怨她，但我在公公病重时，从公公的话里听到了一丝的委屈，教了一辈子学，挣了一辈子钱，也没捞着想吃点什么就去买，买了你娘是不乐意的。

关于这个茄子，是这样的，八月十二那天，我放学后回家打算给婆婆送些鱼和虾回去，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婆婆耳背，那个电话十有八九她是不接的，因为傍晚她也不去哪里，肯定在家里。就回去了，结果大门锁着，去邻居家一问，说是小姑子下午回来过，叫去她家里了，明天早上再送回来。自从婆婆养了那只狗，我每逢回家，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拿东西喂一下它，回家总免不了买吃的嘛。我们开了门，我拿出一个刚买的火烧给狗吃，掰着喂完，去缸里舀水，没有水，就顺手摘了个茄子给了狗。原来这狗不吃生茄子，要不我婆婆还认为是外人摘了她的茄子呢。其实十四早上我先生又回去过，拿婆婆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办八十周岁补助，至此，我婆婆已经有各种补助了，遗属补助，困难时期清退职工补助，六十岁后的补助，八十岁后的补助。但她依旧说没有钱，不舍得买这买那。

我知道她心疼我又随便喂她那只老狗，跟了她十五年的老狗，她的狗。她说那一棵茄子可是浇了两桶水的。我就是笑，说这狗陪了你这些年，你真是抠门呀。

记得有一次我给婆婆买的猪肝，我就切了一片给了狗，她就恼了，我还没吃，就给它。因为狗在她眼里就是狗，是畜牲，不该给它吃好的。为了避免它心疼，我进门就偷着拿我买的东西分享点给那只老狗，逢年过节，我们吃的都会弄点偷着给老狗，所以这只狗一个节日也没落下。

我养的乐乐，我婆婆还是另眼看待的，乐乐可以吃，乐乐可以在屋里上窜下跳。

今年的十五阴天，估计看不到月亮。俗语“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饺子出锅的时候天还下起了毛毛细雨，我依旧在院子里摆了供桌，供奉月亮之神，我撑一把伞，免得雨打湿了香，我不迷信，而我始终乐意敬畏天地，表达一份虔诚与感恩，不止于父母。

晚上八点多月亮钻出了云层，霁月难得，彩云易散，而今夜真是意外之喜，上演着云月之舞，实是造物艺术，夜空漫天的云，月亮如出其里，明明灭灭，空灵幽邃，楼下仰望捕捉那些瞬间的震撼，刚又攀上家里的飘窗，打开窗子追逐那一轮明月……

忽然看到儿子的诗作，而儿子于我就如这月一样美……

我亦爱他所爱……

儿子的老板，七点整发来中秋问候，还有老板妈妈亲自为他们煲的鸭汤，为他们准备了浓浓的中秋晚餐。遇见是彼此的福气，我知道他们不只是老板与员工，该是知遇之交，以后不管风和日丽还是风雨兼程，永远珍惜追随……

月亮出来之前，我写了我的婆婆，有点像坏话，而其实不是……

公公已走了十五年，我总记起他，我心疼公公，总想说些话来宽慰自己，亦不是想说婆婆的坏话，只是客观地写人的认知和观念给人的生活带来的影响。不吵不闹的夫妻，总是有一方做出了最大的牺牲。我记得我结婚三日时公公和我的交流，他喊着我的名字说和我说个事，他说，你婆婆这个人，一辈子听好不听糙，她都是对的，她就一家庭妇女，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我知道公公是高看了我，但那时也不了解婆婆是个怎样的人，觉得都现在的婆媳了，能有什么呀，我娘家哥嫂都和父母一起生活，两个姐姐也都和公婆住一起生活，都是好好的呀。就随意答应了，但心里嘀咕，天下哪有都对的人，谁乐意听糙，并没有意识到公公的深意，是让我迁就婆婆。

二零零四年五月公公突然查出病来，第二天我一早跑去学校找校长请假，赵校长是我的老师，他见我气喘吁吁，一说话满眼的泪，劝慰我，公公还用那样急张了，但我的泪还是止不住，他待我如己出，那是先生的至亲，我儿子的亲爷爷呀！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公公还是于一个月后走了……公公查出病之前，跟着婆婆喝了一春嘎啦汤，那是我婆婆的最爱，这病跟饮食有没有关系，我不清楚，但公公委屈地和我说过这事，婆婆自此春天不再喝嘎啦汤……

婆婆不吃第二顿的饺子，剩下的我拿着，我就趁她找袋子的时候抓了一把给了那只老狗，跟老狗说，中秋节快乐哈！

中秋之夜，充实快乐，五湖四海，天南海北，我爱的，爱我的，共赏一片月，月是故乡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