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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你有没有意识到过父母的“老去”?或者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意识到他们正在“老去”?
是看到他们鬓边的白发吗?是发现父母佝偻的背影吗?是在你闯祸时,发现父亲面对着你,迟迟落不下巴掌吗?还是发现母亲变得像你的小小女儿,话越来越少,却总是倚在门口等你回家?
而你,又是在什么时候完全接受这个事实,不再对他们的迟钝、缓慢、固执发脾气,而是承认从此以后,他们会一天比一天老,一天比一天糟糕,一天比一天更需要你的照顾?
还是在读龙应台的《天长地久》。每一遍看,都有新的感受。
在《昨天抵达苏黎世》这篇文章里,龙应台和她的德国女友冰娜,在信件往来中谈起冰娜八十五岁的母亲若沙“老去”的现状:
她每天拄着拐杖到花园里散步,顺便剪几支红玫瑰回来给我,我总是插进那个在跳蚤市场从土耳其人那儿买来的花瓶。今天她进来的时候,没有花,她说:手指不听使唤……
若沙打破了一只碗。我走进厨房的时候,看见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冰箱,她坐在地上头抬起来看着我,就那样看着我,一句话不说。她的眼神,奇怪的眼神,真的让我非常非常害怕。
若沙渐渐不说话了。她低着头,好像头太重,脖子撑不起她的头。应台,你知道她在导演舞台剧的时候,是怎样跋扈的一个导演吗?演员说,她骂人的时候,像山洪暴发,声音大到剧院外面的狗都收起尾巴趴下。……
你都经历过,或者注意过父母的这些“钝点”时刻吗?
02
这些细节,让我不可避免的想到与我同住的公婆: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去”的症状,开始像缠在他们身上的蛛丝,在我们察觉不到的情况下,一点一点缠满他们全身?
昨天晚上,我把婆婆的手夹伤了——我给孩子洗澡,发现浴巾没有拿,就喊婆婆帮忙。我背对着门,蹲在地上给孩子洗着,感受背后门慢慢地打开了,然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摸索着试图把毛巾挂到门背后的把手上。然后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声音。但是门迟迟关不上。我说:不用你弄了,我来。她似乎是没有听到,动作仍然继续,门还是没有关。我恼火得把门使劲一推,听见她“啊”的一声。隔着门缝一看,她的手指流血了。
有一次聊天,我跟她说,妈,呦呦最近有点咳嗽,水果就不要给她吃了啊,尤其橘子,上火,咳嗽更难好。她一边点头答应着:“好我知道了,”一边顺手把一瓣很肥大的桔瓣塞进呦呦口中。我瞪大眼睛看着她:“妈你你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在跟你说什么?”她说:“啊你在说什么?”一边手不停,仍然在剥桔子。
跟她说话对视时,我看到她的白头发更明显了。我很疑惑:不是前几个月才刚染过黑色吗?她的身形也更加臃肿,虽然每天都会锻炼,吃的也不多,但是买新衣服,都需要更宽松版。她的个子也更矮——由于经常腰疼,她总是习惯性弯着腰走路,于是,不到一米五的她,在滚圆的体型映衬下,更像一个椭圆形的大水缸。不到五岁的呦呦跟她站在一起时,都已经快到她胸部的那么高。
这是六十五岁的婆婆,那七十岁的公公呢?
我每次给公公打电话,十有八九,听筒里会传来甜美的女音:“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我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把电话挂掉,重新再打——刚才一定是他在按绿色的接听键时,手指却不听使唤,滑到了红色的挂断键。只有多打几次,他的手指才会滑到正确的按钮上。
他的动作越来越慢。吃完晚饭之后他负责洗碗,我跟奶奶收拾客厅看孩子。三十分钟过去,客厅已经收拾干净了,我都在给孩子们讲第三个故事了,那四只碗、两只盘子、一口锅和四双筷子还没有洗完。我去厨房看他,他正在慢悠悠的拧着抹布。孩子们要出去散步,着急喊:爷爷快点!他大声回应着,但是动作就是快不起来。
他渐渐的话更少。坐在那里看电视,脊背总是挺不起来,软踏踏的靠在椅背上。眼皮耷拉着,像是快要睡着。我跟他说话:爸你怎么了?他眼皮动了动,浑浊的看不见任何光亮,却是并没有起身。
迟钝,缓慢,僵化,固执,散发着腐朽衰败的气味,这就是他们现在的状态。像是一个学生,被时光机悄悄地从初中退回到了小学,但是期末考试还是保持原来的水平。所以,有越来越多的人生试题,他们开始答不上来。
03
作为儿女,很惭愧,面对他们的这种老去,一开始,我没有龙应台的理性与温柔。
我会忍不住催促他们——当比如把婆婆的手夹了,我当时理直气壮的想:在干什么这么慢?不就是把浴巾挂上么?至于么?门还一直开着,孩子着凉了怎么办?所以,我使劲推了一把,完全忘记了……她的动作本来就是这么慢。
我经常努力的试图跟她们聊天,聊科学的育儿观念,聊正在发生的国家大事,聊生活中有意思的小事——我努力想做一个好媳妇,跟他们有更多的沟通交流,不让他们感觉到与现实的社会脱节,让他们在情感上更充实。但事实上,经常聊着聊着我就没耐心了——怎么会那么固执、那么愚昧、那么狭隘?
我经常会忘记,他们俩文化程度不到小学、见过的最大官是村支书,他们经历过饥荒与动乱,体会过无米下锅的贫穷与守着天黑等天亮的绝望,一辈子只懂得什么是“生存”,不懂得什么叫“理想”。
他们是与我完全不一样的人。我经常忘记这一点。
04
我可以为自己辩解的。
其一,龙应台写这些文章时,她自己六十多岁,已经步入老年。正是因为她自己对“老去”这种变化的亲身经历,她才会对自己母亲以及女友母亲的“老去”有着如此温情的包容。而我,现在只有三十岁,正是觉得自己腰肢还不够纤细、动作还不够敏捷、思维还不够清晰的时候,又如何能对“老去”感同身受?
其二,我总觉得,跟公婆相处时间不过几年,怎么就这么衰老了呢?
还记得五年前。公公每天还在农村的建筑工地上制模板,拌砂浆,做小工。年末时工头来访,结清当年工钱,同时预约明年的伙计人手。公公为人随和,不多言语,做事干脆利索,口碑很好,所以早早被工头定下。而身材矮小的婆婆,也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农妇。在我去老公家第一回,她正在伺弄芹菜——把几百斤芹菜从大棚里拔出,洗干净菜根的泥巴,分成大小均匀的一小把一小把,再用稻草仔细的扎好。忙活到凌晨三点。第二天拿到集市上去卖,五块钱一把,一上午的时间收入好几百块钱。
就连婆婆自己,也总会忘了自己的年纪——每次陪同她买衣服时,她一定是有要求的:腰身要收的正好,不能粗的像水桶;颜色要明亮大方,绝对不要一片黑灰;鞋子最好要半跟(绝对不要老人鞋),这样走路有气质。在她的概念里,她只有四十五,而不是六十五。
忆到夔门正月初,竹枝歌舞拥肩舆。当时光景应如昨,绿鬓治中八十余。连陆游都如是说。
05
如何面对生命的老去,不仅是每一位老人自身需要探索的命题,也是为人子女需要认真探索的命题。
不能不把它当回事——身体的衰弱、疾病的趁虚而入、思维的迟缓、记忆力与理解力的下降都是客观存在且不可逆转的事实。这意味着,在他们的认知上要放低标准、在健康管理上要提高标准;
也不能太把它当回事——虽然老去,但是他们依然渴望被尊重、被重视,甚至,是被赞美。这就意味着,哪怕他们已经七十,也要允许公公把孙子扛在肩头假装大力士,赞美婆婆穿着绣花连衣裙与黑色半跟皮鞋真是好看。
要经常提醒他们,这一生他们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不需要再去操心儿女钱够不够花,吃的饱不饱,穿的暖不暖,会不会被人欺负,还可以再为儿女们做点什么。
也要经常提醒他们,还有好多事情还没有做——他们还没有看到儿子女儿们买第二套第三套房子,孙子孙女上学放学还需要他们一路看护,孙子辈中的孩子还没有一个娶媳妇——要做的、要看的事情还有那么那么多。
龙应台在《你心里的你,几岁?》中写道:
你站在山头,往回看是零岁到六十四岁的波涛汹涌,滚滚红尘;往前看,似乎大道朝天、豁然开朗,却又觉得它光影明灭、幽微不定,若是极目凝视那长日深处,更仿佛看见无尽的暮霭苍茫。
所以,亲爱的你,是如何面对父母在年老阶段中的豁然开朗与暮霭苍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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