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的选择
1997年夏天,高三毕业前夕,我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这一排有两张桌子,每张桌子坐两个人。只有三个人坐这两张桌子,除了我,还有W和L,一个是班级倒数第一,一个是倒数第二。
我会随机地选择跟他们俩中的一个人坐在一起,听一天课,我想固然有我身高的缘故,另一方面也是我和老师们都有了一种默契,在某种程度上,认可了我的成绩不会因为外界的影响有太大的波动。
临近高考的一天,W从家里带来一份崭新的招生简章,是北京的一所211高校。现在的我会本能怀疑一切看似光鲜的包装,而那个时间的我却无从判断那些花花绿绿的图片,“北京”这个字眼极度诱惑了那个时间作为北京国安球迷的我。
我记不清W还说过什么,也不理解我的父亲为什么会一反严厉管束的常态,在报考志愿这件事情上任由我的无知选择,鬼使神差地,我选择了这所学校的“管理工程”和“信息工程”作为自己的考取专业方向。即使我和我的父母对这两个专业都一无所知,跟那个时代大多数的老百姓一样,我们从报纸新闻和道听途说之间,以为就此可以决定了自己一生的职业方向。
高考过后,虽然还没放榜,但就此自由,共度寒窗的同学轮流坐庄聚会,我们甚至一路飙车,骑到乡下的同学家里,家长杀鸡炖鱼,我们喝酒抽烟,微醺着下河,洗刷暑夏的炎热,还有我们迫不及待想要抛弃的已经填充在我们脑子里整整一年但就此没有任何用途的课本。
匪夷所思的录取
我在的县城很小,我想跟中国的大多数县城一样,人们之间熟络地可以通过任何人跟任何人搭上关系。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若有若无的关系,就会影响到一个人的生活和未来。
通过W的父亲,我的父亲联络上了我所报考的北京学校的一位老乡,通过他咨询这所学校负责招生的老师在江苏录取的情况,以及落实我的个人录取。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虽然我的分数已经铁定超过学校的分数线,应该会被录取,老师从录取名单里却怎么都找不到我的名字。
几经老乡的确认,老师终于查到了至今听起来都觉魔幻的真实情况,我被一个同班同学顶替了我的分数,以他的名字被录取到我报考的这所学校。只是因为他家里有位在县城教育局可以通天的亲戚,促成了这个险成事实的黑幕。事已败露,坐实的考生信息不可更改,我如愿去我的北京报到,而这位同学去了西南的一所学校。
鸡肋的专业
不可理喻的是,那一年这所学校的高考分数被江苏的考生抬得很高,虽然考取,但我还是被调剂到了第二专业——信息工程。
开学前,父亲带着我很早到了北京,夏天还在,我心里的喜悦仍迟迟不肯散去,顶着太阳,我们从天安门广场走到了王府井大街,怏怏不乐从不明觉厉的全聚德门口溜出来,吃了旁边一家有生以来最值得回味的牛肉面大王。
开始军训前一天,我站在二拨子桥上,送走了父亲远去的背影,我不记得我们是不是都有回头,但人生就此是开始了新的旅程。
直到我读完了两年大学,才意识到我选择两个专业都是学校里几乎是最薄弱的学科。学校偏居一隅的氛围,让这些远离学院路的年轻人无处挥洒充沛的精力和时间,我选择了在球场上继续肆意奔跑,还有若即若离的爱情。
毕业后多年,跟我的同学回忆起那段大学时光,我很惊诧于他对各种场景的历历在目,而我连学过什么课都基本忘光,不留吉光片羽。
四年过后,是研究生两年半,每个人一下子被拽到了就业的压力面前,有劳燕分飞,也有衣锦回乡,就此各司其事十多年,飘茵堕溷。
快步入中年的我,回头望这高考的一段,不得不感慨,高考这个当初以为只需一锤即可定音的事件,在有了多年的经历以后,显得更像是一场随机发生和冥冥注定的大戏,跟所有人生的其他大事件一道,共同决定了我们每个人未来的身份。
不管是因为无知,还是因为无力,每个人能做的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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