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这位年过七旬的陈大爷在我面前几度哽咽,我鼻子也是酸酸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陈大爷的孙子陈浩说起,他是我班上的问题学生之一。没错,他是一位留守儿童。全家七口人全靠爸爸妈妈在广东那边打工补贴家用,一年最多过年回来一次。除了周末的一通电话,在家的吃喝拉撒全靠陈大爷一个人。这是陈大爷开学以来第三次到学校找我了,他告诉我,昨天周末在家的陈浩玩了一天的手机,爷孙俩发生了激烈的争吵,陈浩还差点动手了。临走时,他颤颤巍巍地想给我鞠躬,好在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看着老人家拄着拐杖艰难地往校门口走去,这一个来回的山路要花上他2个多小时。
我知道他老人家的来意,他管不住陈浩,儿子在外面管不到陈浩,陈浩唯一愿意交流的就是我这个不把他当“坏学生”的班主任了。从七年级刚来到班上时的油盐不进,到现在的愿意跟我交流,没有人知道我期间花了多少的时间和精力。
小花是班上一个开朗阳光懂事的女生,她也是一位留守儿童。每到周末放学,她就飞奔着回到家里,因为她放心不下爷爷奶奶。洗衣做饭,甚至上山砍柴,去河边割猪草,没有她不会的活。
刚刚开学的第二周,她返校就迟到了。我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不停地搓着双手的女生,按道理不应该是因为贪玩迟到的。眼尖的我看见了她手指上那一道道被草划伤的疤痕,农村出身的我,很快在记忆深处找到了类似的场景。我不再追问她迟到的原因,只是勉励她今后要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可以告诉我。
小花也很争气,这一年来成绩总是能排在年级前茅。然而,近几天她的表现有些异常,学习没那么认真了。我找她谈心,她也是支支吾吾的,跟平日里的她完全不一样。今天,我接到了小花父亲的电话,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打电话给我。他在电话中对我表示了万分感谢,然后是不停地倒苦水,家里有双亲要赡养,早年老婆因为嫌弃他没出息离他而去,去年刚刚二婚,今年又添了个男娃...听着听着我好像抓住了什么。
等我再次找小花谈话,旁敲侧击之下,小花终于哭着说出了残酷的真相。她爸爸的意思是希望她初中毕业后,早点替家里分担。而学习好,读大学,无疑会加重家庭的经济负担。而家里现在有了弟弟,以后肯定是要倾力培养的。我听到这个答案,久久不语。我只能继续鼓励小花,现在不要想太多,做学生的时候就认认真真学习,船到桥头自然直。
班上有一半多都是留守儿童,他们的爸爸妈妈或迫于生计,或因为别的,不能陪伴在他们身边。而作为他们最信任的人——老师,我绝不能再抛下他们。陈浩已经开始慢慢戒掉手机,在我的劝说下,他周末在家开始热衷于向他爷爷学习编织草鞋这门承载着很多历史的民间艺术;而小花同学,成绩依旧是名列前茅,我相信,命运不会辜负一直在努力的人。一个个像陈浩、小花那样的孩子在我们的细心呵护下,健康成长...
又到了周末放学的日子,寄宿五天的孩子们如潮水般涌出校门,然后在十字路口分成几股人流,奔向各自的村落。期间不断有人离队,直到几小时后最后一个人消失在那大山深处...然后是同事们开始离校返城,有的是家就在县城,有的是在县城买了房子组建了新家庭。随着最后一辆同事的车鸣笛而去,整个校园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而我,这个大龄单身青年的家,却在那大山深处,一条跟回城完全相反的路。曾经有外地来的男老师戏言,在这个小镇待久了,天天面对的都是阿姨、老奶奶,回城里看哪个都像美女了。父母也一再催促我,早点去县城买房,早点成家。而我,却总是说再等一年,再等一年就好了...留守的,岂止是那些学生?
门卫李师傅询问我要不要回家的声音,拉回了我飘远的思绪。是啊,也该回家陪陪双亲了,哪怕要面对他们不停的唠叨。骑着车,吹着风,看着路边那一个个兴高采烈回家的孩子,耳边时不时传来“李老师好!”的声音,脑袋里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留守,亦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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