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侧过来面向窗户，室外有透亮的天光，没有下雨，那么也不会太冷了。这个时候，只要没啥事，就补个觉吧。无眠之夜，已经数也数不清。活着见到又一日，还是不错的。
这段日子，她专心生病，治病，与疾病共存。并没有奢望恢复成当年身心轻安的时候那样，也决意不再用危险的治疗方案折腾自己，这样，每一天都是礼物。
一直在收礼物啊，原来。以前，浑然不觉。
至于何时停止收礼物，似乎不能由自己决定的。想也没用的。
病人使用的是另一个时钟。那些挤地铁上下班的年轻人，遥远得意想不到，在他们梦里面都出现不了医院病房的景象。有时候，年轻的无知是一种保护机制。保持无知，少点伤害。
有一天，她说: “现在吃东西，是为了活命。”似乎是为了撇清，你看，我再也不是为了追求口味而用餐了。
那是因为她又嗅到年轻一代对她的不满: 病不就是吃出来的嘛，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当初，连吃都没得吃的日子，有多可怕，年轻一代没体验过。要知道不饿肚子，一度是自己少年的梦想。
如今天下太平，人民丰衣足食，还有各种娱乐，过去也是想都想像不到的。可是，如今竟又要饿肚子……因为疾病不允许食物入肚。从此，反而老惦记着吃这回事。
除了吃，就是莫名的困倦，浑身无力。身体不协调。兼有呼吸困难。
好像一辆破车，哐当哐当地行驶在崎岖山路上。
然而还是要努力的不是吗，她的性格中有一种天然的倔强。天蝎座: 粗糙而倔强的生命。
这一代人，真有野草一般的生命。
我见此参照，不能不想到自己的老年。我希望身体不要反叛，给我继续好好干活，这可能吗?
衰老作为自然规律，是不可抗拒的，只视乎自己先缴械的是哪个部分。是行动能力?是饮食消化?是自主呼吸?是对外界的感知能力?是思考能力?是记忆力?……诸如此类。
凡踏入老年，哪有不觉察自己的身体在负重前行的。不要自欺。
明知步履蹒跚，身边还走过来疾病，友好地拍拍你的肩膀，要求同行。你又无法拒绝。
那就一起走吧，伙计。可是长路漫漫，咱们做些什么好呢?
“什么，你还嫌不够忙的吗?”疾病，这位新朋友，带着嘲弄的神情说，“你的心脏现在需要加倍努力工作，好跟上我的脚步! 你还想什么呢，这就够你忙的了。”
我被噎得一声不出。
那么，难道除了让身体加班干活，我就不能有别的事务了吗? 那些能让我转移注意力的事务，哪怕只有一桩，也好啊。
“不会的。你的身体会专注于努力工作，保证自己还能在路上，你不要多想了。”
疾病换了一种腔调，忽然显得同情又放松起来。
这时我意识到，疾病也得依赖我身体的存续，才能一起继续“在路上”，因此，还是由我作主的。我当初为何没看清这一点!
“是的，不忙，不忙。我们慢慢的走吧。”我也轻轻拍了拍疾病的肩膀，敌意全消，真是一笑泯恩仇。
我和疾病，将一路同行，互相扶持，至死方休。
百年千年之后，风景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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