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焉耆国后,我们没有逃往富庶的龟兹,而是向西南逃。
西南,就是要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我们在沙海、胡杨林、芦苇湿地步行了一个多月,到了于阗国。
沙漠里怎么会有芦苇湿地?是的,那时候塔里木河还没有断流,所以这条路虽然荒凉偏僻,但还可以通行,得感谢焉耆国之前的赏赐,我们带足了牛肉干、葡萄干等干粮。
法显身体虚弱,一直带病前行,这下终于可以好好休整休整。
于阗国也是个绿洲国家,这里民户众多,都信仰佛法,有大乘僧人数万,居住分布稀疏,每家门口都有一座小佛塔,还设有僧房,供来往僧人。
我们不需要住在僧房,因为国王已经安排好僧寺——瞿摩帝寺,这里有僧众三千,到用餐时间,三千人鱼贯而入,一起进食,没有人交谈,连触碰食器的声音都没有,如果吃完需要添加,用手指向碗碟即可。这让汉地僧人体会到佛法的庄严。
至于我这个不懂佛法的南郭先生,只能萧规曹随,装模学样。
几天后,法显的几个弟子出发去西边的竭叉国,先行探路。我和法显多留了三个月,我留下来的原因是不想走,法显则是因为“行像节”要到了。
行像节会在城外三四里处建造四轮像车,车高三四丈,巍峨如佛殿,装饰珠宝彩帛,安放释迦摩尼像,两旁各一尊菩萨,佛像身后是诸弟子,均用金银雕刻而成,悬于空中如飞舞一般。
花车载着佛像在城里巡游,城里早早就洒扫好街道,粉饰好房屋,国王带着王后妃嫔都焚香祈祷,亲吻佛像的脚。旁边很多人抛洒花瓣。
就在这时,传来一个凄惨的叫声,人群里一阵骚动,围观众人顿时四散开来,很快,大批军士蜂拥而上,包围了会场,一队甲士闻讯追向一个手持匕首的人。
人群中间,于阗国王倒在血泊之中....
我觉得法显有点丧门星,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有灾祸。
三个月后,我们顺利到了乌苌国,北天竺的中心。看来法显虽然克人,但不克自己人。
只是这三个月的路途,可真是凶险至极,早知道这么难走,我就留在于阗国。
但是仔细一想,国王新逝,万一被当成间谍抓起来,再不由分说直接就拖出去斩了,那就太冤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路西行走到竭叉国,再翻过终年积雪的葱岭,葱岭上居然还住着人,自称雪山人,还好民风淳朴,收留我们过夜,过了雪山,到了一个叫坨厉的小国,继续往西南赶路,沿着葱岭走了十五天,有个险峻的山涧:两侧是垂直的石壁,涧底是滚滚的江水。
走到这里我是真想退缩了,但是退回去也几乎不可能,而且,六十多岁的法显都在坚持,我凭什么不能。
硬着头皮上了!还好前人在石壁上凿出了一串窝坑,行人可以像壁虎一样用手脚攀援而下,大概有七百多阶,法显居然也扛过来了。
然后还需要渡过山涧的绳索,绳索共有两根,脚踩一根,手扶一根,双脚交替前行。我数了下,七十七步。
西游记也没这么惊险刺激啊,我想。
不过,我很佩服之前探索的前人,你看石壁上凿出的那一串窝坑,还有这两条绳索,凿坑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掉下去,他们试过多少次才成功的,我不得而知,只是觉得,前人的探索精神真是值得敬佩,这些地方,西汉出使西域的张骞没有走过,东汉的班超和甘英也不会涉足,只有我们:法显和我,还有两个弟子:慧景和道整。
历史会记住我们师徒四人吗?
历史的包袱,终究装不下这么多人,把老和尚法显装进去就行。
至于我,活下去,才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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