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我每一天清晨都会去楼下那家水果店。去问水果店的老板，李曳今天来了没有。我每天都问。

  李曳是一个瘦高的男孩，黑眼圈特别重，身上有浓烈的烟味儿。我对李曳的了解，也就这么多。或许他单身，或许他还在念书，或许他每天逛夜店，这些仅仅是我猜测而已。确定的是，他是这个小区的。他很瘦，裤管还有黑色、白色的T恤总是空荡荡的像他的眼神。

  我在小区里见过李曳三次，一次电梯，一次快递，一次我每天都问的那家水果店。我站在他身后，闭紧嘴巴，偷窥他手中方形纸盒上的名字。李——曳。水果店里他冷静的和懒洋洋的老板攀谈。于是每天我就都去问，李曳今天来了没有。答案总是没有。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去问，就像每天和QQ上的人道晚安一样自然。而李曳再也没有出现到那家水果店。

  ……

  这天傍晚我路过水果店，一贯懒洋洋的老板看到我，急切的吆喝，哎今天李曳来过了！我淡淡的哦了一句，压低帽子，急匆匆的带笑离开了。

  我在天台上见过李曳。我喊他，连名带姓。他冷淡的路过我，一贯的黑眼圈和烟味。路过我之后，突然立住，声音低沉的说，以后不要去水果店问了。我不会去了。

  我还是想每天去问。像一个习惯。可是我再也没去问过。水果店关了门。

  水果店我也不会去了。

  是夏季了。阳光热烈，鸣蝉不休。感了冒。躺在地板上。看得到飞虫。五天没有，出门、洗澡。瓜果已经腐败。空气里游离着它们的味道。身上痒，随时可以长蘑菇。

  大雨不来。外面没有猫头鹰的叫声。楼下的下水道，一只黑色的猫正腐烂。摇晃着下楼，去观蚂蚁的饕餮盛宴。苍蝇受惊一哄而散，蛆虫爬来爬去。地上有暗红色几近黑色的血液。我剧烈的咳嗽，感觉眼球要掉出来。血液涌上我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大地在我站起来的那一刻猛的摇晃，摇晃。我跌倒在黑猫的旁边，以它死去的姿势。目不转睛的盯着它黑洞的眼睛。

  四肢被黏腻的汗液粘上了黄褐色的土粒。我闻的到身上的馊臭，以及热气。

  我再也没有见过李曳。

  我同时晃动着两个胳膊直着腿嗒嗒的上楼。拿杯子的时候蹭下了鱼缸，哗的一声水四溅，朱红色的大眼鱼大口大口的喘气。我听的到它在喘粗气。

  我的脑袋发沉。打开水龙头，洗澡。

  很多年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李曳。

  我仿佛没有遇见过他。

  但是他的黑眼圈却那么深刻的留在了我的记忆里，连同他身上的烟味。沙哑的嗓音。

  水果店的老板得了脑血栓。再次见到时已经口歪眼斜，抖动着手，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你好，口水却是顺着嘴角一直在淌。

  又一个夏季的时候，雨总是来的很快且猛烈。我好几年不再养鱼。我时常脑袋一片空白。总感觉今日认识的某人，都像昨日认识的某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