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查无此人

小时候以为这世间只有真话，所以总是相信了然后失望，后来才知道这叫做说谎。长大后，有时候明明知道有些人说的是谎话，还会毫不犹豫去相信。后来才知道，这叫做爱情。

最后一次见到漆繁是在梦中，梦中他对我说，一婵就不要寻我了，要知道，当一个人刻意避而不见的时候，那个时候无论另一个人如何追索都是寻不到的。我走了，你就当是梦一场吧。

确实是一场梦。

醒来时是夜，月光白灿灿的洒在地上，窗户开着，有蛙鸣伴着微风被吹进房间里。我的脑袋异常清醒，看了看时间，两点一刻。有说不出的忧悒从心里慢慢渗出。

漆繁是我第一个男人。他说永远不会离开孟一婵。

不得不承认，我恋爱很早，大概十四岁遇到了初恋。十五岁吻了初恋的脸。接吻是十七岁。但是无论是心动还是亲吻都在心里不痛不痒的，我一直以为我是没有欲的。也许那时候还太小，又也许确实是不喜欢：比如二十岁和A在操场亲吻的时候，依旧觉得像是在啃树皮。

二十岁那年的夏天我和A一起在学校操场上散步，从傍晚到天色黑下来我们一直在散步。事实是，我特别喜欢散步，A也是。我们各怀心事的一起慢腾腾的走。A想前女友，我谁也没想，我东瞅瞅西望望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他心事很重，不怎么理我。在我说了一堆话之后不理我，我赌气停在操场上。他也停下，笑着问我，怎么了我一直在听啊，你觉得尴尬了吗？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在一起，大抵是孤独吧。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在想，以后如果恋爱，一定要找一个能说任何话的，无论说什么都有回应的，而不是哑巴。

我沉着脸推了A一把：不愿说话咱们抓紧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我没推动，他捏着我的胳膊使劲一拉，我就扑到了他的怀里。他强吻了我。

A很瘦，胡茬刚刚刮过，十分蛮横的扎着我的脸。我紧闭着嘴唇，他咬了一下依旧没有打开，于是他在我腰上拧了一把，吃痛不等喊完，他的舌头就进来了，混着黏腻的唾液，就像泥鳅身体上那层滑溜溜的液体。

和A在一起时，他总是很粗鲁蛮横又很沉默。一起去吃饭时，吃到一半，看着我的眼睛，我也看着他。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拽的我踉踉跄跄的，一路踉跄到洗手间，他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的一把把我拽进男洗手间，把我按在门上亲过来。

那天穿了露腰的红套裙，A的手一直在腰间游走，摩挲了一会就单手解开了我的内衣，十分粗鲁的将手附在胸上。他甚至解开了套裙的扣子，用嘴含住我的胸，用力的吸，我觉得羞耻而疼痛。

洗手间外面有人在敲门，一直在敲，边敲边骂为什么进洗手间要锁门，敲了很久很久A才放开我。一放开我，我就哭了。哭着打开洗手间的门。和外面的男人对视一下，看到了他的愤怒和讶异，他在身后和A道歉，说打扰他了，并说自己真的很急。

那天走在回学校的路上，我一路沉默。他把手一直伸在我的上衣里。边走边在耳边对我说，孟一婵，每次和你接吻你丝毫回应都没有。就像每次你说话我不理你是一个道理吧。于是我主动吻了他。

我睁着眼睛吻他的耳朵，舔了他的喉结。我感觉自己像是在亲吻啃噬一棵有温度的带有老树皮的树。我感觉手无处安放，就一直搭在他的肩上。手无处安放好像也是很多男生在接吻时摸胸的借口。

他吸住舌头咀嚼，后来的一周我一直舌头疼。那天晚上，他要我一起住校外。我拒绝了。他说自己起了生理反应，回宿舍自己解决会被舍友笑话，并说有女朋友没女朋友都是自己解决那要不要女朋友都无所谓。

我抬着头目光直视他说，你可以一边想着前女友一边和别的女孩子一起睡，我不行，你们男孩子因为性而性，我们女孩子是因为爱而性。反正一开始不是因为爱在一起，那就分开吧。

后来我和漆繁说起那天和A一起他起了反应并拉我出去住的事情，漆繁说我是个渣女，让男孩子有了反应却不负责。我十分没节操的对他说，也不是对所有男孩子这样，如果是你有了反应，我愿意。

于是那天我们就发生了。

后来我对漆繁说，我从来觉得吻都是粗暴野蛮的，从没有心甘情愿、忍不住去亲吻一个男生。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吻不该是从前那样，而是轻柔的。说着我轻轻吻了他的脸。

漆繁吻了一下我的眼睛，把我拥在怀里。

后来漆繁对我说，一婵，和你相处很惬意，无忧无虑，我很开心，和你这种女生恋爱很美好，但是未来我不敢保证。

听到这句话，我想起哥哥曾和我说过，以后要找一个非文艺青年结婚，因为两个人如果都文艺，那谁来洗碗？

我想漆繁是怕我这种女孩子“不愿洗碗”，可是无论是怎样的谁，结婚后都得柴米油盐，都得做好那个角色应该做的。而借口多多，只不过是为自己想的太多还有爱的不够而已。

我说，漆繁，每日里一起做很简单的事情，无论是散步还是看电影，赏月是为了找回生活的本真，让日子不再粗线条。我想你误会了我的生活方式，并没有无所事事，得过且过。也许从一开始你对我只是新鲜感，所以新鲜感过去了，你就可以扭头就走了。

漆繁说，对不起一婵。

我说，没什么对不起对得起的，向来爱情都这样，一方说结束了，就结束了，我没什么好可惜的，因为当初毫无保留过。

事实上我讨厌分手后的道歉。一本正经的道歉，让我连动手打人的底气都没有。你道歉了，就可以安心做一个斯文的坏人了，而我要是再动手或者纠缠，就是自己气度小了。

你不想当坏人，我亦很无辜。成人的世界里，都是非常有礼貌的、客客气气的背后阴险。

我把他的联系方式通通删掉了，为的是不去点开对话框，不去发消息打扰他。后来我一直在找一个类似的人，那个人如最初的漆繁一般和我有说不完的话，说话声音温柔，对陌生人也很和气，看到我就会笑。

漆繁走后我一直没有停止寻找的脚步。从最初的一鼓作气到最后的将信将疑，我一度怀疑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能说许久话的人。再遇到钟游时已经觉得爱无能了。

钟游压根不是我找的那类人。

钟游说，其实世间很多事情都没有确定的答案。也许你和漆繁在一起时相敬如宾，和A在一起就像是妈宝，和其他人在一起也可能会是别克女，清汤挂面女，这些都无所谓，与任何人的相处都是不一样的，只要觉得相处舒适就好了，两个人能相安无事的相处，而且会时常想要见到，见不到就会想念和心疼这就算是爱情了。更进一步说，如果从心理出发，你能本能与之亲近，不会排斥，这就是爱情了。

后来和钟游在一起很久很久之后，我才蓦然觉得，这世间压根不存在“漆繁”这类标准，尽管漆繁确实在我身边出现过。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也亦曾在我离开后找寻，或者没遇到我而找寻。而要说的是，有时候，当要寻找的时候，往往是找不到的，也许当某一天忘记了寻找，一抬头看到了某个人的笑脸，而那天恰好阳光温柔，你的心跳也漏跳了半拍。

也许正是因为查无此人，人们才孤独，同时又有所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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