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转头就看见他了,似曾相识的脸庞让我狠狠地盯了几秒钟,直到他的背影定格在我的斜前方。空气中有股陈旧物发酵的味道——我认出他来了,何金。
或许我还不能确定,可下节课上老师的点名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怎么会有两个人长的如此相像,还有一样的名字,除非他们是一个人。
其实见到他,或许没有什么惊喜之情,反而更多的是诧异不解。
我和他是初三同学,我那个时候是转学到那所昂贵的私立学校的,在此之前,我在一所县城的普通中学上学。我一直是班里的好学生,不,准确来讲,我没有强劲的学习能力,只是成绩好罢了。在那个混混成堆,老式破旧的校园里,大多数人的心思并不在于学习,他们的理想或许仅是初中毕业,找份能养家糊口的工作,所有没有要学习的需要。而我,只需完成作业,就已经能高人一等了,毫不费力,就可以成为班里的尖子生,老师们予以希望,想重点栽培的对象。我在那样的环境中,常常因为老师的赏识而自鸣得意,整整沾沾自喜了两年。那时候的我学习效率极其低下,导致我在书桌上的时间冗长,可在家长看来,却是刻苦认真,努力钻研,其实我是难以集中注意力,手里拿着笔,脑子里却想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半个小时过去了,可能我就写了一个字。坏的学习习惯在这两年根深蒂固,成了我后来的梦魇,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了解。
就这样,我带着一身的坏习惯和可怕无知的自信走向了那所私立初中。老实说,我是胆怯的,毕竟是一个全然不同的新世界,担忧朋友,担忧物质基础,唯独不担忧的,是我的学习。我是那样的自信满满,甚至幻想过,当我的名字出现在第一次月考的榜首时,大家都会向我投来赞许,敬佩,甚至爱慕的目光。
可惜我没有,第一次月考惨败,年级第129。其实这样的成绩在全年级近600多人的情况下也勉强说的过去,放在普通班约前15的样子,但我在重点班,班里倒10。
开完家长会后,班主任单独留下了我的父亲,用她精致的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食指戳着我的成绩单
“看来县级的教育和市级的教育还是有差距的,还是得踏实的学呀!”
班主任是快30的女老师,虽然年轻,但说话很中肯,丝毫没有要挖苦讽刺我的意思,可于我而言,语气还是有些尖锐了。
父亲的脸有些涨红,尴尬地笑了笑,低着头,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连忙答道,是,是,是。
我的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那时候的我,即使拼死拼活地学,但由于学习习惯的差距,最好一次的成绩也仅是年级第69名。我有点体力不支了,也有点泄气了,装在笔杆里的豪情万丈终于被一道道的错题反思消耗殆尽。我仍然在学习,只是没有刚来时的那股热血的拼劲了,我蜷缩在我的小世界里,望着班里那些学霸的美好生活,他们是那样的轻松,周末到处约,成绩也能名列前茅。而那个时候的何金,就是那种人。
当时的他也坐在我的斜前方,斯文美好的模样。他的眉目很清秀,人也很瘦,走路带风,松垮无形的校服在他的身上很有感觉,复古又青春。那时候他和大部分的男生一样,晚上打游戏,第二天到学校里和别的同学讨论那些专业的术语,大概由于熬夜打游戏,脸上总是有些小青春痘,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帅气。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他,一个积极上进的四有少年。
何金很正直,但这种正直是相对的,对于他喜欢的人怎样都行,但如果是对他讨厌的人或许有点些许的不耐烦甚至冷酷。回忆里有天早上,班里一个矮个子的微胖女生乘着何金去交其他作业的时候,翻开了他的数学卷子,还没抄几个字,何金就回来了,一把抽出自己的作业,满脸愠色,,声音因为愤怒在还没几个人的教室里略显突兀,
“不要动我的作业!抄别人的去。”
女生站在那里满脸尴尬,悻悻而去。其实平时,何金和那个女生偶尔也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可一涉及学习,就很正经。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对何金刻意保持了距离,又胖又丑,学习又差,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即使相撞也只有令人厌恶的火花,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但我仍然欣赏他。
后来高考,他如愿以偿的考入了省重点,而我考到了次一点的学校。按照故事的走向,我们该是再无交集,他的未来波澜壮阔,而我,大概勉强考个大学。但是,我们却相遇了。
准确地说,不是相遇,相遇是两个人都该有所察觉,而这次英语课的回眸,仅是我一人的,他并没有认出我来。或许他根本就忘了当年初三班里有一个胖乎乎,土里土气的差生。
如我所料,我勉强考上了一本,可出乎意料,他和我上的是同一所大学。那天英语课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何金站起来,磕磕巴巴地说了几句英文,发音也很一般。其实我没什么资格失望,但还是小小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初三那年,何金的英语极好,满分150的卷子,他从来没下过140,还被老师提名起来朗读课文,声线流畅,饱含情感。
曾经如风似玉的少年,如今也不再清秀,变得有些高大,有些壮实,眉眼如故,却不再是我心中斯文美好的模样。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趱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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