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吃面,都想我妈。
我很喜欢吃面条,特别是手擀面。如今吃到手擀面的机会不多,我坚持吃刀切面。在我妈那儿,却能吃到正宗的手擀面,我妈擀的。
上次呆了三天,就吃了三天手擀面。每天三顿。我妈说她的胳膊疼。我说:妈,我就这么点爱吃的东西,你的让我吃顶着吗?本着“美味不可多用”的原则,我在家一般是周五的晚上吃面条。吃完了这次,就盼着下个周五。有盼头的感觉真好。
多数人吃饭很随便,简直就是随机,遇上什么做什么。这绝不是我妈的风格,吃什么我妈早有打算,并且我妈计划的是一个周的饭。比如我妈想吃地瓜。然后这一天三顿全是地瓜,煮一大锅。一周吃上21顿地瓜。我妈爱我。不管吃多少顿地瓜,“锅头后”的那个,总是我的。“锅头后”的那个地瓜,皮儿有些糊,流着地瓜油。
小时候爱吃“豆饽饽”里面的“豆”。我妈把“豆饽饽”掰开,说我:张嘴!我一张嘴,说时迟那时快,我妈把一勺子豆儿塞我嘴里了。还没咽下,又是一勺子。直接把我喂哭了。到今天,我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哪天我哭了,肯定不是受了委屈,我是看见“豆饽饽”里面的豆儿了。
我如今不吃很多东西:粑粑、地瓜、大米、月饼……晕豆饽饽。
改革开放后,我家成了“先富裕起来”的那波人。我妈说:以前家里穷,你看到别的小孩子吃月饼,馋得泪在眼眶里直转圈。如今咱们有钱了,一定让你吃个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妈说到做到。早饭月饼、晚饭月饼、中午拿的干粮,还是月饼。每天中午俩月饼,半斤海米。把语文老师羡慕的:离“八月十五”还有一个月呢,这就开始吃月饼了?还就着海米?好不容易吃到了“八月十五”,我萎靡不振、精神恍惚。第二天月饼打折,我妈直接买了100斤。如今每年秋天,中秋节前后,我都莫名的伤感和忧郁。茶饭不思,心思很重。
“海米”却吃上瘾了。后来我爹破产了,家里连“虾皮”也买不起了。外人却不知道,指着我妈的背影奔走相告:这就是那个一次买100斤月饼的人,看人家穿得多朴素啊!我妈成了名人,还很低调。
我家不是“先前阔多了”嘛,很早就能一个周一个周地吃大米了,这个还真没吃腻。那天还是吃大米。越煮味道越不对,一股尿素味儿。我妈掀锅一看:“大米”融化了!米汤冒着泡儿,散发出奇怪的气味。我妈意识到她把尿素当大米的同时,也意识到她把大米拌在“复合肥”里了。好在还没撒地里。我妈是聪明人。她用“溶解法”分离复合肥和大米。结果那个周的大米,味道怪怪的、怪怪的。怪到如何程度?很少对我妈质疑,我对我妈不满时,用一句“你去吃大米吧”来表达。
今天吃面,又想我妈了。我们管“吃面”叫“哈面汤”。一想起我妈,心里就像平静的水面上扔了个小石头似的,微波荡漾。一圈一圈漫散开来的涟漪,都是我妈对我满满的爱和我对我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思念。
我妈总是超额完成任务。比如我妈去逛街,临行前问我:你需要什么?
我说一条腰带,要黑色的。
结果我妈买了条黄色的回来,批评我的审美有问题。我婉言谢绝了:黄色的好看,你自己捆着吧。
世上如我妈一般自以为是的人太多了。打发老宫买“巨峰”葡萄,结果他买的“无籽”葡萄。老宫质问我:你会吃葡萄?“无籽”的好吃。吃“巨峰”有这么难?也是没长记性,让老宫买条鱼,他买了一堆的“鱼泡”回来,告诉我:这个好吃。
还有老姜。老姜曾是我的雇员,因为我喊了他一声“姜叔”,老姜说:这声“叔”,把我的眼泪喊掉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长辈,你听我的。我说还是你听我的吧姜叔,毕竟我给你发工资。老姜坚持当老大,然后不能胜任任何事情,把所有的事都做得一塌糊涂,这也是一种天赋。还不听别人的合理化建议,我终于解雇了他。
然而我妈、老宫、老姜的共同语言非常多,我大抵是个罪人了。他们都希望我活成他们的样子:买廉价的蔬菜和打折的衣服、剩下的菜汤要喝干净、变了质的食品,吃了也死不了人。
老宫一直有意向跟着我干。老宫说:千万要给口好气。我想还是算了,都是些拒绝成长的人。老宫问我:怎么不和你哥交往了吗?我想起有些时日没请他喝酒了。老宫的概念是:不时请他喝酒,是友情的延续。至于他,是不需要请别人的。
网友评论
我是说,他们不是有意思的人:)
我不这么认为😂
有人是生活,有人是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