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他乡还好吗*？

你已离世多年，我是知道的

前不久，偶然得知

你的死很悲壮，自杀沉海

凶手很卑鄙，捞出尸体大卸八块

残骸被制成标本，陈列在橱窗

你的幽灵，从此漂泊不定

不幸的你，你在他乡还好吗？

骨骼上的弹洞，被蓄意裸露

120个年份，骨骼已经锈成红色

弹洞的呻吟，清晰可闻

159发炮弹，仿佛还在轰轰鸣响

英勇的你，你在他乡还好吗？

死于海，你的痛和恨

与水中盐分化合

岁月，苦涩了你身后的民族

蚂蚁的奋争，让母亲死里复活

有关你的那场厮杀，她早已写进心灵日记

不屈的你，你在他乡还好吗？

死因复杂，你被埋葬数次

第一次是海，第二次是凶手的魔掌

其实，那个散发着尸臭女人心底

你算不得她的心头肉，她用匍匐的方式出卖了你

甚至死后，她也无心为你收尸

真正的厚葬，直到前不久才举行

可是骨灰盒里，没有骨灰

沉重得只剩一张年代的纸笺

“1894年7月25日”

悲苦的你，你在他乡还好吗？

终于有一天，我怀着复杂的心情

立在你的骨骸边

你很安静，拒绝和我叙旧

你的呻吟，只跟弹孔有关

我知道，我是你有罪的子孙

直到今天，我还无法让你魂归

门边踱步，抒写黯然的情绪

一个来自祖国的旅游团出现在面前

我欣慰于他们的到来

几位同胞探头望望

“没听说过”，“没有安排去那里”

害怕迷路，一路小跑追赶导游

他们的目的地——是你身边的天满宫*

这些蛇形的背影，让我读出了虚空

沧桑的你，我知道你该魂归故里

请您再忍忍，再忍忍

我已收藏你弹孔的表情

我会将它们公之于众，再一次唤醒

那些灯红酒绿里浸泡的灵魂

*你，指定远舰。定远舰自沉后被日本人打捞上来，拆卸后，将废船体运回日本，建立了“纪念馆”，直至今日，残体犹存。

*天满宫：即是日本的“孔子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