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公交车上班。
这样的自由，无须太多的质疑。后来的我，不但接纳了一抹晨曦，接纳了江笼雾漫，接纳了行色匆匆，而且几乎成为我用全部的感性元素重建日常的呈现方式，也是我们散文写作者所需要的。
换个姿态，可以自在。“烦恼场空，身住清凉世界；营求念绝，心归自在乾坤。”有些需要，并不十分需要。早起半个小时，时间就宽松了。而且，麻烦别人，多不好。
自己不会开，家人朋友接送，包车，都比不上坐公交车来得自在安宁，微妙有趣。
而且有一点，我要告诉的：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穿过两个红绿灯，一座桥，绕过那棵老樟，沿着一条江，靠近一条河。在我的眼里，如花团锦簇的夏花，总是很绚烂。也有了些故事，在时间的河里静静地流淌，真实而清晰。
01
天色灰暗，快下雨的样子，我小跑着，到路口等公交车。此刻凉意揉入风里，站牌下，只有我一个人。我得感谢女人，她一早为我准备了大围巾。我也并不着急，路上人来车往，俗世里，每天都是这个样子，让我觉得自己不那么苍白。
我刷卡上车，坐在靠右的位置上，这样我可以透过窗户，看得更有兴致。早晨的田野，村庄，江水，远山，树木，电杆，影像萌动跳跃，仿佛都在与我一起奔跑，也或多或少会让我感受一些可以庆幸的东西。偶尔心思缥缈，沉醉。车厢里暖了起来，没有看手机的我，也显得没那么苍白。
02
公交车拐过街口，有人要上车，嘴里吃着什么，手里还捏着个什么。
“车厢里不好吃东西的，要么吃好上来；要么包起来，下车再吃。”驾驶员一个劲地说道，“包子啊，菜饼啊，吃起来气味特别重。车厢封闭的，难闻。”他顾自说着，又不停地往车厢后门看，“不要吃哦。”
大家就朝上车的人看，那人赶紧把东西放包里去了。乖乖，识相的。无论是否是上班族，赶时间，总是匆匆。吃点早饭，哪里还敢往“营养早餐”那方面去想，在小区门口，街拐角处，随便打个包就好了，哪还管什么水果、蔬菜营养搭配？
公交车上，照顾一下大家的感受，也是一种温情。而且，车上有不少上学的孩子，你的识相，更是一种文明方式的传递。
03
这时候，老年机想了起来，接着，“喂，喂，我到分水大桥边下车，等我一下。”声音包围了整个车厢，“昨天夜里酒多了一口，早上起得迟了。”
粗犷有力的嗓门，从一个瘦小的中年男子口中响起，他戴着一顶旧了的旅游帽，坐在最后的一排位置，脚边是一个工具袋，看样子是做工的。出早工，没赶得上，那边工友催来了。
“不要紧的，习惯了。就欢喜点酒。”不少人看着他，他不好意思起来，像是和大家说明一下，很抱歉的样子。但大家并没有什么太多反应，除了嗓门大了点，一大早有点吓人，也没什么可以计较的。一大把年纪，早出晚归，做点临工，讨生活，不容易的。至于那些个无碍大雅的，在公交车上，大家也是要习惯、理解和尊重的。
04
前排一个老态妇人，满头银发。一手卧着后座柄，一手捏两把伞，后背一个双肩书包，包体整个下沉。身侧坐着一个小男孩，双手摆在膝前，安静，规矩。她护着他，她和他配合默契。
“5点多就起床了，烧开水，早饭，家里几个等下好吃。”她和熟识的人聊着，满面红光，“没什么事，送送孙子读书，顺便买点菜回去。”
我让她坐。“就到的，谢谢你哦，”她朝着小孙子这边靠了靠，显得很满足。“大起来，就不要送了。”看得出，她劲头十足，也有一份闲心，可不是一个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的人，她俨然找到了自己的生活——简朴自然的形式，保持一种波澜不惊的生活态。
“我孙女小，一定要我送的，前世啊，她娘亲老子在外面上班，”另一个大妈搭腔，“我腰不太好，早上起不来。等下下车，给她买点吃吃好了。你勤快的，气色噶好。”
一边聊着，一会儿就到了，送小孩上学的刷卡下车，买菜的、做工的下车，下几秒，我也要下车，车厢里一下空了许多，略显清淡，寡味，但我知道，它并不孤单。
05
我常常需要面对不同的人群，那些年轻的、年长的、年迈的，他们都成了我全部的视野。从他们的身上，我努力寻找着自己的所在。
公交车上，我观察着令我感到陌生的时间和人群，我从彼此，发现了我们之于生存与生命的另一种见证。
当下的生活，也许，也是我心灵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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