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一些家长讨论儿童教育问题时,他们充分认识到了批判性思维教育的重要性,甚至说要让孩子从小就耳濡目染,学会独立思考。
听到这话,我作为批判性思维教育的从业者,当然很开心。不过,如果真要严肃谈论儿童教育问题,那么批判性思维其实并不是最重要和最紧急的教育内容。孩子更需要学会依赖他们的父母,信任他周围的世界,而不是独立思考。
对儿童来说,最重要的教育内容是下面这四项:
1.母语:对于中国人来说,汉语就是母语。汉语还可以分为现代汉语和古代的文言文,其中现代汉语更重要。
2.英语:英语是世界通用语言,它编码着世界上绝大部分的知识。不懂英语,对于孩子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3.数学:数学是科学界的通用语言,它编码着世界上绝大部分科学知识。不懂数学,这个孩子算是脑残了一半。
4.互联网的正确使用方式。互联网是一座开放信息宝库,其中有无数免费的优质信息,只要学会避开海量的垃圾信息,专注于优质信息,那么互联网就像无副作用的毒品一样,值得所有人上瘾。在这个内容中,批判性思维能派上用处。
下面我们稍微细说一下这四项内容。
虽然汉语是我们的母语,但大家的汉语水平依然层次不齐。听、说、读、写四大技能,并没有平等地分配给每一个汉语母语者。等小孩长大成人后,他就会发现,倾听、阅读理解、口才、文笔这四项汉语技能多么重要。
汉语教育做得不够好,不是孩子的语文老师的责任。孩子的汉语水平,依赖于孩子自己的“最近信息圈”。所谓“最近信息圈”,就是对孩子的信息输入有影响的信息来源,比如孩子的同龄小伙伴、孩子看的电视节目或互联网节目、孩子的老师、孩子的父母,等等。
就我狭隘的观察来看,大多数孩子暴露在了垃圾信息圈之中,他们从小就被父母纵容,学会了和稀泥,而不是dare to think。绝大多数父母不敢在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面前承认自己的无知,不愿意说:“宝贝,你问的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但我很愿意和你一起去图书馆或互联网上搜集一些新资料,共同来思考这个问题。这个过程可能很辛苦,你愿意和我一起坚持下来吗?”
这个事情,我还要多说几句,因为有些案例让我很生气。很多时候,成年人以为自己懂汉语了,就能理解所有用汉语表达的句子,然后就对孩子的问题给出了糟糕的回答。这些成年人不仅无知,还不知道自己的无知,还要在孩子想要摆脱自身的无知状态时,阻碍孩子们的学习。
孩子问,为什么天空看起来是蓝色的?
低水平的父母会说,因为神用蓝色颜料把天空涂抹成了蓝色。这些父母自己不懂科学就算了,还要用这种神话故事欺骗自己的孩子。孩子不信还好,要是信了,就是被这种伪科学想法耽误了一辈子。
水平稍高些的父母会说,因为太阳光在大气层中不断散射,这些光照射进了人的眼睛里,就让人看到了蓝色。但这只是他们在网上搜到的信息,自己也只是一知半解,无法回答孩子更深的追问。
水平更高的父母则会解释得更加细致,讲讲历史上的科学家们是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还可以拿出一个三棱镜来做色散实验。不仅要解释太阳光大气层中的散射,还要解释什么是“瑞利散射”?甚至,还要解释什么是“颜色”?色盲和色弱患者眼中的颜色是什么样?四色视觉者眼中的颜色是什么样?
孩子的每个问题,都可以引出更多的好问题。水平低的父母,把孩子的问题当作麻烦,只想快点解决。水平高的父母,则把孩子的问题当作是希望,巴不得孩子提出更多难以回答的麻烦问题。光是“颜色是什么?”这个问题,就和物理学、神经科学、心理学、生物学、计算机科学、哲学等各个学科都有关系。
汉语就说到这。英语问题就不多说了,因为我看到的现象很乐观。绝大多数家长都很重视培养孩子的英语能力,都很愿意为孩子的英语学习投入足够多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我有一个技巧要分享给这些父母,那就是让孩子养成一种需要英语的爱好。比如编程、唱英文歌、读英文小说、写英语诗、通过英语视频学习魔术表演、玩英文电子游戏等等。新概念英语教材就挺好的,很适合小孩子。更低龄的孩子,买一些英语图画书就挺好的。总之,要让孩子产生学习英语的兴趣和内在动力,这就是最重要的。
还要注意,花的钱多,不代表效果就好。要想效果好,就得自己花很多时间学英语,从而对孩子言传身教。孩子有父母的陪伴,学习动力也会强很多。
数学则是另一个让人痛心的领域。这里说的数学包括统计学和逻辑学,它们都是用抽象符号和公式来进行计算和推理。由于过于抽象,所以普通人都很难学习。但正是因为它的抽象,所以才显得非常实用。具象的经验道理,只能在非常特定的情境下使用。超出这个情境,道理就不适用了。但抽象的数学,几乎在所有具象的场合中派上用场。
我花了很长时间和不相信科学的人斗智斗勇。我猜想,他们之所以不相信科学,可能就是数学水平太低了,以至于看不懂以数学的语言表达的科学知识。他们一看到数学公式就头晕,一听到生动有趣的故事就来劲。但是,编造生动有趣的故事很简单,运用严谨的数学模型来计算和推理则很难。
如果我们只能听懂故事,就会被讲故事的人骗。如果我们不懂数学,就会被那些懂数学的人骗。所以数学是非常重要的。学习数学也没啥讨巧的方式,中小学数学教材就挺好的了。也许还有更好的方案,大家可以自行在网上搜寻一下。
互联网的正确使用方式非常值得学习。说实话,光是学会使用Youtube,就能从中找到海量免费的优质教育资源。我最近还发现,某国内网站上也有海量的视频公开课,可以免费观看。有人把Youtube上的视频公开课添加上了中文字幕,再上传到了这个网站上。但我担心版权上的争议,所以就不直说这个视频网站叫什么名字了。这是个我偶尔在上面看动画片和搞笑视频的网站。
我们还要学会使用搜索引擎和学术搜索引擎。很多时候,只要做个double-check,就能分辨许多谣言。
在面对孩子时,我如果发现孩子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基本上都不会责怪孩子,而是责怪他们的父母和老师。孩子太小了,脑袋里的知识存量太少了。但他们对知识的渴求很大,他们的知识增量速度非常快。可惜的是,许多父母和老师没有能力和意愿去满足这些孩子对知识的渴求。他们自己没有能力就算了,甚至都不打算帮助孩子建立起学习新知识的能力。
其实,责怪成年人,大多数时候也没用。成年人也有自己的苦处,他们要忙着赚钱,为孩子支付学费。优秀的书籍、互联网使用费、电费、视频课程使用费并不昂贵,但优秀老师的人工费用非常昂贵。光是有书籍、互联网、视频等材料还不够,还是得有优秀的老师对孩子言传身教,和孩子进行直接的情感交互。我很感激自己在成长路上遇到了无数优秀的师友,他们的作用是书籍这种死物所不可比的。
道理是简单的,执行则更加困难。与许多优秀的同龄伙伴相比,我小学基本上就没有学过英语,英语基础很糟糕。后来,我要花成百上千个小时去弥补,才能像今天这样,无障碍地理解英语资料。我之所以愿意这么做,就是因为更清醒地认识到英语的重要性后,主动投入时间、精力、金钱等各种资源,去补足英语短板。
这篇文章,简单指出了四项最重要的技能。每项技能的训练,都是系统化的工程,没有药到病除的灵丹妙药,也没有一劳永逸的武林秘籍。大家也不必想着在一个晚上就建成罗马,制定好课上说的三月计划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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