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初婳
一、
小学四年级,班上几个调皮的男生给我起了一个外号——黑皮膏。
是的,听到这个外号,大家不难知道,我小时候皮肤很黑。
四年级开始,我从村里的小学转入镇上的小学。班上的同学再也不仅仅是那十几个互相都很熟悉的小伙伴了,多了好几十个不认识的同学。
有的新同学很友好,会主动和我聊天;可有的就不那么友好了,看我长得黑,给我取了“黑皮膏”这个带嘲笑意味的外号。
刚听到这个外号时,我简直难过得想哭。没有人喜欢自己长得黑,我也想向别的小女孩一样白白净净的。我已经很不走运了,可他们为什么毫不顾忌我的感受,用这么一个难听的外号来嘲笑我呢。
每次有人冲我叫黑皮膏,总会引来一片哄堂大笑,这个时候,我就恨不得立马出现一个地缝,好让我钻进去。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变得自卑。我不敢再在课堂发言,因为怕别人注视在我身上的目光;我也尽可能的躲在教室,因为怕在教室外面听见同班同学指着我对外班的人说:“看,我们班有一个长得特别黑的女孩!”
有次英语课,老师在教我们念“good morning teacher”。坐在我后桌的那个男生不想听课,就开始捣乱,当然他不敢明目张胆,只敢偷偷地踢我的凳子,在我身后叫“黑皮膏,黑皮膏!”我气得就想转过身去把他的嘴给缝上。
但是我不敢,我甚至不敢转过身去要他别叫了!
可我的无视并没有让他消停,看我不搭理他,他甚至冒着被老师发现的风险来揪我的马尾。
或许是他太用力揪疼了我,也或许是感到太委屈无助,那一瞬间,我心里觉得堵得慌,竟然在课堂上放声大哭。
英语老师是位年轻温柔的女人,她走到我身边安慰了我一会儿,然后又询问我的同桌发生了什么。老师了解情况后,严厉地批评了我后桌的男生,并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我道歉。
迫于老师的威严,尽管不是出于真心,他一个劲地在和我说“对不起”。我的情绪还没平复,还趴在桌上埋头痛哭,此时我或许该和那个男生说句“没关系”。但那句“没关系”我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到了初中,曾经最喜欢叫我外号的那几个男孩都和我不在一个班上。太好了,不必再听人叫我“黑皮膏”了,我当时想。
可没想到,有个男孩路过我们班的时候,看到了坐在靠走廊窗户边的我,冲我大喊:“黑皮膏,原来你在二班啊!”
班上的人全都听见了。我当时又羞又气,我想我要是泼辣一点,可能就冲出去和他打架了。
二、
以前写同学录,在座右铭那一栏,我总是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句话。我太喜欢这句话了。我知道我的想法不能强加于他人身上,可我多希望那些叫我外号的人也能和我一样喜欢这句话,并且做到啊!
可他们不仅做不到,好像还特别喜欢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现在想想,他们对我的嘲笑,就是一种精神欺凌,这种痛苦不比身体上遭受暴力欺凌来的少。
但好在,我身边还有一些很善良的人。
那年我读初一。
一个晚上,寝室已经熄灯了,但大家还睡不着,一起在聊着天。不知道是谁挑起了一个话题——把自己比作一种食物。女孩们陆续说完,只剩我没有说话,有个女孩替我说:“我觉得刘凌是巧克力。”她顿了一下,继续说:“是黑巧克力!”
“哈哈哈哈哈……”寝室里的女孩们哄堂大笑。
上了初中,我依旧自卑内向,但不那么敏感了,或许听多了别人说我黑。我内心依旧抗拒别人说我,但已经能伪装得毫不在意了。
听到那个女孩的话,我的内心毫无波澜。
睡在我旁边的一个女孩却气愤不已:“你少这样说人家!人家凭什么非得是黑巧克力,我就觉得刘凌是白巧克力?”
到了初三,我们每个星期都有周考,每次考试完,几个玩得好的女孩子就喜欢围在一起聊天玩耍。
那时候,我们流行抄歌词,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本歌词本。那次我和几个女孩围在一起翻一本歌词本,一边翻大家一边唱。我一开始没唱,只坐在那听她们唱,后来翻到一首歌,几个女孩都不会唱。
“刘凌会唱这首歌!”我的同桌突然对大家说。我同桌继续说:“刘凌,你唱几句给我们听吧!”大家顿时全部看向我。
我轻轻哼了几句。同桌竟然为我鼓起掌:“刘凌,你唱歌很好听啊!”在我的印象里,很少有人会夸我,听到同桌的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后来,我的同桌还对我说:“刘凌,其实你长得很漂亮。你要自信一点哦!”
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那两个女孩或许永远不会知道,她们不经意间说的话会让我永远都难以忘记。我真的很感谢她们!
三、
越长大越释怀!
我已经越来越不介意别人说我的肤色。不再是那种假装不在意,而是打从心底开始慢慢释怀。
上了高中后,身边的同学好像一下子长大懂事了,再也没有人会因为我的肤色而嘲笑我。
大学时,我遇到一位人特别好的班主任。她皮肤很白,长得也特别漂亮。
大学第一次班会后,她在朋友圈发了她和我们全班同学的合照,还有几张和部分同学单独的合照。其中有一张就是我和她的。
我发微信给班主任说:“老师,您好漂亮啊,站在您旁边显得我更黑了。”
班主任立马给我回复了一大段话:“刘凌,你也很漂亮啊!你要知道,不管皮肤白还是黑,只要肤色均匀就很好看。你的肤色就很均匀啊!”
是啊,我也很漂亮!
我不再介怀别人说我黑,甚至自己还会用我皮肤黑这个特点来开开玩笑。
上了大学,开始注意防晒,每天都涂防晒霜,有点太阳就必须打伞。坚持了三年,室友说我比大一的时候白了不少,我笑着说:“是吗?那我可能是在褪色吧,等我褪完色,我就和你们一样白了哦!”
以前,“我长得好黑啊!”这句话我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但现在却是经常把它挂在嘴上。有时候早上出门,太阳不太,室友看我要撑伞,想说这么点太阳就不要撑了吧,我若有其事地说:“不行,我要褪色,不能晒太阳!”
我想起有次上课,那位个子不太高的老师把他以前喝长高药、穿增高鞋的事当笑话一样说给我们听。
我不知道他曾经是不是也非常介怀自己长得矮,但我想,他现在肯定已经毫不在意了。
长大之后,内心变得越来越强大。以前我听都不想听的东西,现在居然会用来开玩笑。
我庆幸自己在慢慢改变,不会一直生活在自卑里。
但如果可以,我还是不想在小时候被别人起这样一个外号。
我最介意“黑皮膏”这个外号是小学那几年。那时候,班上有个男孩,小时候出了意外被火烧伤,整张脸都毁了容,脸上全是伤疤。自然而然,班上有几个男生根据他的外貌特征给他取了一个非常难听的外号。
他常常受欺负。每次看到别人欺负他,我都非常想上去阻止。但当时我连阻止别人叫我外号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有勇气阻止别人欺负他呢?现在想想,我真的挺讨厌当时那个懦弱的自己。
或许因为同病相怜,我对他总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我不知道他对我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我想也是有的,就像我从没叫过他的外号一样,他也从没叫过我的外号。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老师,毕业后也大概真的会成为一名老师。
我希望到时候班上的孩子能健康快乐,不会遭受他人的欺凌;也希望他们都是善良的孩子,不会去欺凌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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