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一早上睁开眼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你会感到如何?
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先是会为自己的变化吓了一跳,紧接着会惊慌失措。但是,卡夫卡笔下的格力高尔却不是这样的,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工作以及可能为此丢了工作后的后果。
作者卡夫卡的笔触冷静而克制,未曾用满溢的情绪来攫住读者的注意力,而是用极其细腻的心理独白和叙事细节推动着情节的发展。
卡夫卡的《变形记》以置身事外的描述者之态讲述了一个社会底层的旅行推销员格力高尔变身成为甲虫后所发生的一系列变化的荒诞故事。起初,在他变为甲虫之后,他还是得到了家人的同情和怜悯,随着家里的境况越来越窘迫,家人们便无暇顾及他的感受,最后,家人们对他显示出了极大的厌恶,连他深爱的妹妹都想把他赶出去,他在孤独中死去。
格力高尔的悲哀,是谁造成的呢?
一、格力高尔为何会异化成甲虫?
甲虫的身体是非常笨重的,全靠着一只只细腿撑起自己的身体,之所以让格力高尔变成一只甲虫而不是其他,就是因为他身上担负着全家人的重担,全家人都依靠着他的收入过活。
所以,即使他不满意自己的工作,也在强撑着。
当他听见秘书主任前来探访他打算弄清楚他为什么不去上班时,他即使知道自己病了,仍然撑起自己笨重的身体前去开门。这个举动说明他非常担心自己丢了自己的工作,他怕自己一旦丢了工作就无法帮自己父母还债给自己的老板。
格力高尔把自己当作救世主一样去拯救整个家庭,他以为自己家里的人没有了他就会没有生存能力,可是当他真的变成了甲虫之后,他发现家里人竟然能够应付自如。
他的父亲在银行里当了杂役,他的母亲开始为别人缝补衣服,他的妹妹也开始外出打工,家里人在忙碌之中无暇顾及他了。
父亲在格力高尔能够承担家庭重担的岁月里是这样生活的。
“从前每逢格里高尔动身出差,他便总是疲惫不堪地蒙头躺在床上:晚上回来时他总是身穿睡袍坐在靠背椅里迎候他,压根儿就不太能站起来,而是只抬一抬胳膊表示高兴;在一年里几个星期天以及重大节日全家难得在一起散步时,他在其实已经走的很慢的格里高尔和母亲之间总是还走得更慢一些,裹着他那件旧大衣,小心翼翼地拄着拐杖艰难地向前移动步子,每逢他想说什么话,几乎总是站不住脚,让陪同他的人聚拢在自己周围。”
从这段描写中可以看出父亲是个懒散的人,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清闲的时光,连给忙碌的儿子打招呼都显得是那么得漫不经心,没有对儿子的辛勤劳动与为家庭的付出有什么感激之情。他只是习惯性地靠着儿子养活,他并不是没有劳动的能力,而是骨子里的懒惰令他好逸恶劳。当自己的支柱倒塌,他开始出去谋生。
“可是,现在他身板挺得相当直。穿一身绷得紧紧的金钮扣蓝制服,这是银行杂役的装扮;一个厚实的双下巴鼓出在上衣硬领外面;浓密的睫毛下一双黑眼睛影射出活泼、专注的目光;那一头平时乱蓬蓬的白发梳成了整整齐齐、油光闪亮的分头。”
之前父亲靠着格里高尔过日子的时候是散漫而不拘小节的,但在他工作之后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眼神也变得生动起来。格里高尔本来还担心五年没有工作的父亲会找不到一份稳妥的工作,他的担忧明显是多余的了。
格里高尔错就错在自己认为是这个家庭的救世主,把家人的重担全部自己扛了起来,起初家人会怀着感激之情对待他,但久而久之家人对格里高尔的付出习以为常,认为那是理所当然地事情,他们便失去了感恩的心。
人的需要是永远无法被另一个人满足的,若是将人培养成只知道索取而不愿意付出的人,这样的人慢慢地会愈发地自私,认为别人的付出都是应该的。他们会越来越好逸恶劳,以至于成了甘愿付出那一方的吸血虫,不断地压榨和索取,导致付出的一方苦不堪言。当付出者停止了付出,那些接受他恩泽的人便会开始指指点点,认为他不够厚道。
格里高尔在变成甲虫后,无法继续为家人付出,反而成了索取者,需要家人的照顾和供应,家人们却对他的变异带来的麻烦感到厌恶。他们完全忘记了格里高尔对他们的恩情,只想快点摆脱这个累赘,让自己的日子更加好过一些。格里高尔发现他们的愿望之后,便不再挣扎,选择了死亡来成全他们的心愿。
二、空间叙事角度的巧妙
起初,格里高尔躺在自己的床上起不来,他仰面朝天,被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他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腾下床。
“起先他从光滑的柜子上滑落下来几次,但是他最后猛一使劲终于站直了起来;对于下身的疼痛他一点儿也不在意,虽然它火辣辣地作痛。”
起先,是一个狭小的封闭空间,格里高尔变成甲虫后,下床都困难万分。从中可以看出狭小的封闭空间实则象征着一个令人失去自由的体制。格里高尔为了还债,不得不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被禁锢在那个公司里,任劳任怨地运转着。在那样一个没有人情味、连请病假都不容易的地方,他是不能离开的,否则老板就会向他的家人逼债。
格里高尔是想要突破这样的禁锢的,他好几次都盼着大门的敞开,甚至在妹妹演奏小提琴曲的时候,他冲了出来,结果弄得家人十分恼怒,对他更加的厌恶。妹妹甚至因此想要赶他离开家。
格里高尔家里的那扇门暗示着格里高尔和家人的隔阂,家人不再把他当作人来看,认为他没了人的思想和情感,只是个甲虫。于是,他在他们眼中不再是儿子、兄长,而仅仅就是个怪物,对付怪物的方法只能是将他禁锢在属于他的房间里,以免他惹是生非。
格里高尔房间的变化更是体现出家人的情感变化。妹妹和母亲把他喜欢的家具全部搬走,为了给他腾挪出更大的活动空间,看似是好意的背后,实则是在剥夺他作为人的权力,她们以自己的想法来办事,根本不考虑格里高尔是怎么样的感受,认为他无法再为自己做主。格里高尔的房间因此变得空荡荡的。其次,格里高尔的房间再次被侵犯,他的房间成了搁置杂物和垃圾的地方,而这一切全都没有征求格里高尔的意愿。这些变化背后表达的是家人情感的转变,他们从起初的关心变得冷漠和不耐烦。
三、自我牺牲的格里高尔
“格里高尔在城里短暂逗留期间,在和妹妹谈话中间就经常提到音乐学院,但是始终只把这当作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美梦;这种不着边际的话父母连听都不愿意听;但是格里高尔却念念不忘这件事,打算在圣诞节前隆重宣布这件事。”
格里高尔深爱着自己的妹妹,即使去音乐学院学习要耗费一大笔资金,他也愿意为自己的妹妹筹措这样的费用来帮助妹妹实现自己的梦想。然而,正是他深爱的妹妹坚决地要赶他走,家里人对他的嫌弃和厌恶令他开始自我厌弃,觉得自己的确是家人的一个负担,而使家人解脱出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自己的死亡。
他为了让家人不再过着担惊受怕、举步维艰的日子,决定终结了自己的性命。
格里高尔的家人在他变成大甲虫后,完全不再顾念他过往的恩情,而是只嫌弃他是个累赘,他变得碍手碍脚,让家人处处为难。要不是他莽撞地冲出来听妹妹拉小提琴,那几个租客就不会离开,家里就还能靠着房租维持着生计。
格里高尔实在是可悲,当他对家里没了价值的时候,家人们便不再对他友好。
前几天,网易因为一个员工患了重病而将他裁员,还不愿意给他补偿金,这就是赤裸裸地压榨人的价值,在发现一个人丧失了利用空间之后,便像扔垃圾一样扔掉他。正是这样唯利是图的社会,让人的人性慢慢被泯灭,剩下的只有利益关系,人慢慢被异化成为为物所奴的生灵。
卡夫卡作为一个敏锐的观察者,清醒地看到了社会存在的问题,他以寓言的形式,启发着人们的思考,给予了读者们一个更加丰富的想象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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