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则臣的《露天电影》。作者在看似漫不经心的铺排叙述当中,以小人物的视角展现了那个时代的一个侧面,成功地刻画了一个自视甚高,表面道貌岸然背面卑鄙龌龊的伪君子形象。
小说的主人公秦山原乍一看起来,是个彬彬有礼的文化人,一个大学教授。遥远的旅途,宁愿憋着,也绝不当众小便。最后,实在不行,也得走得远远的。“他得找个能遮挡住自⼰的地⽅。”“草垛周围⼀个⼈没有,真好。他缓慢地拉开裤⼦,世界此刻应该是慢下来,平静⽽漫长。”
当“他看见了草垛旁立着的界碑,上面刻着两个⽑笔字:扎下 ”时,他瞬间决定下车,去追忆自己曾经的“光辉岁月”。
十五年前,秦山原是这个名叫“扎下”的小山村的一名电影放映员,为闭塞、愚昧的山里人放映露天电影。对山里人而言,秦山原是大知识分子,“他总能说出别⼈没听过的东西,国内外的,天⽂地理的”,落后的山里人对他充满崇拜和敬意,老⼈尊敬地叫他秦放映员,让自⼰的孩⼦和孩⼦的孩⼦叫他秦老师。
秦山原十五年后再回到这个小山村时,仍然是一堆山里人把他簇拥在中心。那种受尊崇和拥戴的感觉,让他很是受用。他飘飘然地享受着自己心里那种得意的错觉,“觉得那道光柱和⼀个个⼈物都是从他的身体里跑出去的。 ”他为自己给山里人带来了“那道光”而自豪。因而,他也理所当然地享受着那些愚昧的山里女人们对他的倾慕和献身。
晚上,前村长孙伯让带秦山原回他家住。他们经过已成为遗址的当年的⼤队部和放电影的小⼴场、小树林、断墙、拉拉秧……秦⼭原想起那时候整个扎下都围在他身边,“那些鲜嫩美好的⼥⼈也凑过来,他闻到她们身上温暖的香味”。尽管秦⼭原怎么也想不起当时那些⼥⼈的样⼦,但他仍在“新鲜、羞怯、紧张、虔诚、热烈、丰满、光滑和弹性”等⼀系列形容词中得到惬意的满足。
孙伯让在家里的那面白墙上为秦山原放着“露天电影”《夜歌》,看着“秦⼭原的脸在电影的光亮里⼀点点变白。”而秦三原则从膀胱的胀痛,到慢慢地闭上眼。闭上眼的秦山原看见的是雪白的银幕下,⼥⼈如香⽓从四面⼋⽅飘飞⽽⾄ ……
小说的结尾:“秦⼭原的脚底下汪着⼀滩⽔,还有⽔断断续续顺着秦⼭原的裤脚往下滴”。故事从一泡尿开始,又在一泡尿里嘎然而止。这一泡尿不仅仅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世界观,而是已经照见了秦山原这个人的一生,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形象在这泡尿里昭然若揭。
我们到这个世界走一遭,欠的债总归是要还的。你当初对规则有多无视多不尊重,到头来,统统都将返照于自己。秦山原当年自己脱下自己的裤子,最终也不得不为自己扒下如今光鲜的外衣。他的所作所为,又何曾不是在为世人上演一部“露天电影”呢?
很喜欢徐则臣这种不急不缓的叙事风格,语言生动风趣,情节跌宕起伏,许多环节都有铺垫,有很好的前后呼应。写作技巧方面受益良多,且待慢慢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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