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给我收“魂”

        人应该有魂。不然遇到惊吓，总爱说“魂都没了”。魂是什么？长在人身体哪个部位？这恐怕是一个“说不明、道不清”的事情。

      小时候， 妈妈曾给我收过“魂”。

      那时候，每逢暑假，我们都想着给自己挣学费。十二三岁的年纪，干不动重体力活，生产队也不会让你去“混工分”，也没有挣钱的好营生，只有靠挖药材了，这是给自己挣学费的好办法，还可以补贴家里用。

        我们村子周围的荒坡很多，长有野生的黄芩、柴胡、远志、车前等中药材。每到夏季放学之后，我就和小伙伴一起去挖柴胡，一则，柴胡收购价高一些，晒干之后一斤卖五角多钱；二则，其他药材较少，价钱低。但由于挖的人多，村子附近的山坡上基本上被挖光了，很少有生长两年以上的柴胡，有的人把才长出来根还很细的柴胡都挖了。只有去离村稍远的荒坡和深沟崖畔上寻找，而且有的地方只有几棵，够不着，不好挖，所以没有被人挖走。那时候，我虽然身材矮小，但干什么事情总有一股韧劲，只要有办法，决不会放弃。别看只有几棵，积少成多，有时候，一个上午就挖一大把，两三天就够一斤多。可别小看这点药材，虽然只能卖几角钱，但却能买回好几样东西，救急。要知道，那个时候，生产队一个劳动日仅仅值一角多钱。

家乡，沟边，危崖耸立。 家乡，从塬畔往下看

        大约是1970年夏季的一天中午，我在离村不远的沟壑挖柴胡，为了能得到高崖半腰上的一根柴胡，我用小铲挖好脚窝，然后小心翼翼地踩上去，抓住一根蒿草，贴着崖慢慢靠近那根柴胡，却不慎从十多米高的崖上滑下，重重地摔倒在崖底一块平地上，幸亏那块地较为松软，我并没有伤着骨头，躺了好大一会儿，觉得没什么事，爬起来就回家了，也没敢告诉大人。可回家后老是感到头晕，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可能晚上还做了噩梦。

        都说天底下最细心的人是妈妈，这话不假。我的这点异常表现终于被妈妈看在眼里。她问我是不是被谁欺负了？或者受到了惊吓？有啥事瞒着她？起初，我一再说没有。但经不起她再三追问，我还是说了实情。这下把她吓坏了，焦虑地问我是在什么地方摔下去的，崖高不高？还非要我带她去那个地方看。

        当看到那处高崖时，妈妈责备我，说你看多危险啊。以后可不敢上那么高的地方去。她还说，可能是我的魂仍然掉在那里，晚上你才做噩梦。不行，你年纪还小，得收回来，要是让野鬼碰见了还了得。于是，她就张罗着用土办法给我收魂，我虽然在潜意识里不相信鬼呀神呀的，但看着妈妈焦虑的样子，只有听从她的安排。

        四十多年过去了，具体细节我说不上来，也不好意思再问妈妈。只记得妈妈叫上我的一个婶子，带着箩筐，去我摔下来的地方，也许还举行什么仪式，取什么东西？然后一路不停地喊着“我儿回来”，一直到我的身旁。而我，自从妈妈出门给我收魂开始，就一直躺在炕上，用被子蒙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静静地等着我的魂回到我的身上，与我的身体合为完整的一体。

        是不是我的魂回到了身上？也许吧。反正，过了几天，感觉没什么事了，浑身有了劲，晚上不再做噩梦，又可以满山坡跑着挖药材了。只是，我记着妈妈的叮嘱，再不敢去危险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