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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1期“约”专题活动。
我跟他约定,四年后还在此相见。此时,是公元二〇一八年七月二十日。此地,就是九华山之巅的千年老黑松下。
我昨天还不认识他。他说见过我,我问他在哪,他却腼腆笑着不回答。我估计见他的第一面,大概是在山脚下售票窗口排队时,众多面孔晃来晃去可能瞟了一眼。他中等个子,身材敦实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普罗大众,混入人海中转眼就无迹可寻。他太普通了,普通得我都无法形容他有何特殊之处。
我孤身上山时犹豫要不要登顶,后来一想,既然慕名而来,岂有不入宝山之理?就鼓起勇气开始登山,一路走走停停,花了三个多小时,感觉筋疲力竭了,一问才知道前面还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我心里彻底投了降,从登山包挂钩上解下水杯,坐在路旁青石上喝着,沮丧黯然,准备歇够了就下山而去。
这时他们几个人刚好从旁边经过,因为还有人错身而过,他紧贴着我的背包擦身而过。没想到,耳边传来一声惨叫:啊!紧接着有个东西带着我差点从青石上摔下来。我吓得魂飞魄散,双眼一闭大叫:救命啊!
在这半山腰一摔出去,说不定就成了飞身直下三千尺。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臂抓住了我,纹丝不动地紧紧揪住。我像是汪洋上一片扁舟,在暴风雨中飘摇,突然让带进了安稳的避风港。原来是他反应神速拽住了我,用另外那只完好的手。同时我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发出惨叫,那只还一直被我包上挂钩挂住的手鲜血淋漓,实在惨不忍睹。
我手足无措地感谢着,又语无伦次地道着歉,实在是尬尴得像个白痴。他的同伴很担心他的伤势,他却很淡定,说:没事,这手是皮外伤,消了毒很快就好,转身对我说,你那个挂钩有些碍事,得处理好,别再伤到别人。仔细看了看,说应该是卡簧坏了不能回弹,我知道怎么修。我默默地把包递给了他。
他修好后还给我,问我是上山还是下山,我看他们要下山,就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上山。声音低得怕被山顶听到了笑掉大牙。他顿了一下,问我你一个人爬吗,太危险了,那我陪你爬上去吧。见我没吭声,也没摇头,他就对同伴说,你们先下去,我歇一会就下来。他几个同伴恍然大悟地互相对视几下,然后真的扔下他走了。
一路上,我一边不停在心里骂自己活该活受罪,一边不断把身上的包袱转移到他的背上。他的手总算找到创可贴先对付着。一路上危险地段,他还主动伸手拉我一把,我也那么自然地紧抓他的手,共渡难关。终于登顶了。
都说山高人为峰,我觉得一向渺小的自己和忧郁缠绕的身心,在那山风吹拂下有了一种飘然飞仙的空灵,还有了融入险秀山峦成为一份子的归属。他静静地看着那远处的崇山峻岭,好像没发现我的注视。
一路上闲聊,我才知道,他上复旦大学比我低两级,刚上完大一的军训,怪不得这么黑不溜秋。我让他叫我姐,他却扭扭捏捏,非要叫我老乡。我妈老家和他们家是一个市,这算是哪门子老乡?
我们爬得太晚了,只能在山顶找个座位趴着过夜,太冷还租了大衣。臭烘烘的感觉就没从来洗过,但好在还是暖和更重要。我俩并排坐着,慢慢我困得睁不开眼,就迷迷糊糊睡着了。半夜被他轻轻叫醒,看日出,马上就日出了。
我半梦半醒地看着东边那一片,深蓝色,黄色慢慢成了玫瑰色,金色,腥红色,最终跳出一个完整的小火球,更像一颗纯粹无暇的真心。温暖重新回到身上。他站在我身后,高出半头,不知是否也看得出了神。
随后我们一起吃早餐,一起四处转转。我问他这几天的行程安排,他说女士优先,你先说。我说现在的小朋友都这么精灵古怪吗?他故意问,谁是小朋友?谁没长大?
我犹豫着,忐忑着,年轻是优势,有时又让人不放心。我决定在山顶与他分别,告诉他我要单独待一待,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几天,说不好,得看心情。他担心地看着我,我笑着摇摇头说,放心吧,我一千多公里外都来到这了。他说那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会陪你。我坚持着要他离开。他好像明白了什么,说那你答应我,我们来个约定好吗?
山巅之上,我们相视约定,四年之后,此时此地不见不散。
我静静地看着他下山的厚重背影,默默祈祷,四年之后,你也许早就忘了,也许你还会来。可真要我等你四年吗?也许明天就能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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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风细雨吹,不惑之工科男,一向胡思乱想求真,文字是不羁梦想,愿共享格子世界的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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