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发现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
王买德,胡夏国主赫连勃勃的重要谋士,从刘裕手上抢下关中的重要推手,后来在历史上竟然湮没无闻,确是怪事一桩。
二十四史对他的记载主要集中在《晋书》赫连勃勃的载记中。
王买德原来是后秦国的镇北参军,在与胡夏的战争中投奔了赫连勃勃。
赫连勃勃可能要考验王买德的水平,就问了他这个问题:“朕大禹之后,世居幽、朔。祖宗重晖,常与汉、魏为敌国。中世不竞,受制于人。逮朕不肖,不能绍隆先构,国破家亡,流离漂虏。今将应运而兴,复大禹之业,卿以为何如?”
王买德回答:“自皇晋失统,神器南移,群雄岳峙,人怀问鼎,况陛下奕叶载德,重光朔野,神武超于汉皇,圣略迈于魏祖,而不于天启之机建成大业乎!今秦政虽衰,籓镇犹固,深愿蓄力待时,详而后举。”奉承了领导一番之后,建议赫连勃勃先韬光养晦积蓄实力,等待争霸的时机。赫连勃勃认为他的建议很有道理,就封他当了军师中郎将。
公元412年,胡夏的邻国西秦发生了宫廷政变,王族乞伏公府弑杀了他的叔叔,也就是西秦国王乞伏乾归,乞伏乾归的儿子乞伏炽磐又发兵讨伐乞伏公府,西秦陷于内战的混乱状态。赫连勃勃想趁乱进攻西秦,王买德此时又劝阻说:“明王之行师也,轨物以德,不以暴。且炽磐我之与国,新遭大丧,今若伐之,岂所谓乘理而动,上感灵和之义乎!苟恃众力,因人丧难,匹夫犹耻为之,而况万乘哉!”认为趁火打劫是不道义的行为,赫连勃勃又听从了他的建议。
光从上面两则事例看,王买德似乎是一个很讲究儒家道德的知识分子。但之后袭取长安的规划就体现了他极强的战略眼光。
刘裕灭后秦后,为防止后方动乱,匆匆赶回建康,而只留了儿子刘义真镇守长安。赫连勃勃看到了趁虚而入的机会,便问王买德的意见。
王买德表示:“刘裕灭秦,所谓以乱平乱,未有德政以济苍生。关中形胜之地,而以弱才小儿守之,非经远之规也。狼狈而返者,欲速成篡事耳,无暇有意于中原。陛下以顺伐逆,义贯幽显,百姓以君命望陛下义旗之至,以日为岁矣。青泥、上洛,南师之冲要,宜置游兵断其去来之路。然后杜潼关,塞崤、陕,绝其水陆之道。陛下声檄长安,申布恩泽,三辅父老皆壶浆以迎王师矣。义真独坐空城,逃窜无所,一旬之间必面缚麾下,所谓兵不血刃,不战而自定也。”事后看来,对刘裕个人以及对夺取关中战略的规划都精准无比。
在战役指挥中,王买德也有出色表现,在青泥之战中,王买德大败东晋军,俘获了傅弘之、蒯恩、毛修之三位东晋高官。赫连勃勃大赞王买德:“卿往日之言,一周而果效,可谓算无遗策矣。虽宗庙社稷之灵,亦卿谋献之力也。此觞所集,非卿而谁!”立大功后,王买德被封为都官尚书,冠军将军,河阳侯。
就在王买德封侯拜将,人生达到巅峰后,就忽然从史书的记载里消失了。胡夏之后也被北魏攻灭,也没有看到王买德在战争中继续发挥他的聪明才智。这确实是很吊诡的事情。
但更吊诡的是,王买德辉煌击败东晋三十多年后的公元450年,在宋文帝以“元嘉草草”闻名于后世的第二次北伐中,王买德又露了脸,这时他的身份是北魏济州刺史,不过这次的表现就远不光彩了,是在宋军的攻势下弃城逃跑。在这之后,史书再未出现过王买德的名字。
合理推测,王买德应该是在胡夏灭亡后投降了北魏,之后就在北魏官场混迹,多年后也就混了个济州市委书记的官职,地位远不如在胡夏时;可能北魏朝廷也对这种有手腕的降臣一直提防着吧。
当然另外一种可能,毕竟史书未提此王买德即彼王买德,也不排除重名的可能性,不过个人认为概率不高。
一代胡主的谋主,最后落了个生卒年不详的结局,白乐天的一句倒蛮适合形容的: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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