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相送红军。
小时候电影里常见的场景,在我的成长岁月里经常出现。
我是由外婆带大的,从小就习惯了在妈妈家和外婆家之间摆渡,习惯了送别。
比如,妈妈带着我从涟源外婆家坐火车到我们自己在湘潭的家,进站前,外婆拉着妈妈的手说了又说,然后递上一袋以煮鸡蛋为主的食物,嘱咐在车上吃。
又或者,外婆带着我离开湘潭坐火车去涟源,妈妈也会这样在进站前说了又说,然后递上鸡蛋水果等等。
鸡蛋太多了,车上没啥胃口,到家后全剩下了。鸡蛋是珍贵的,不能浪费,那就做金钱蛋吧。
熟鸡蛋切片,准备好干红椒、蒜叶。油锅干红椒炒香,下鸡蛋爆炒到蛋白略有点焦黄,出锅前加盐、蒜叶翻炒两下即可。
装盘菜色非常漂亮,红绿黄白皆有,一看就有食欲,尤其是刚坐完车昏沉沉的时候。每一片金钱蛋,有白有黄,白的鲜嫩,黄的焦香,还拌有辣椒和蒜叶的辛辣清香,一只鸡蛋,呈现出最为丰富的口感,好吃又下饭。吃的时候,还会再回忆一下之前各种趣事,回忆一下大人们的叮嘱,感觉金钱蛋的滋味更深厚。
在记忆里,鸡蛋除了金钱蛋,还有荷包蛋。
上大学时,每月回家一次。还没进楼门,我都会大叫:“妈妈,我回来了!”立时,妈妈的脑袋就从五楼厨房窗户探出来。
我一进家门,妈妈就从厨房出来了:“别急,马上有吃的!”不一会,我最钟爱的水煮荷包蛋上桌了。
虽然,煎鸡蛋谁都会,尤其是平底锅出来后,煎鸡蛋更是小儿科。但我极其不爱吃平底锅煎出来的蛋,也不喜欢酒店自助早餐里的单面煎鸡蛋。总觉得那些都是没有灵魂的“塑料鸡蛋”,干干扁扁的,刻板乏味,一点灵气都没有,好像还没出生就已经死去。
妈妈做的荷包蛋味道就是不一样。
铁锅里油多放点,烧开,打鸡蛋,那滋的一声,蛋清在油里立时荡漾开来,欢快跳舞,好像舞动着阔大的裙摆,不断扩大着自己活动的半径,裙摆像蝴蝶一样颤动,渐渐定格成荷叶边;蛋黄矜持地在自己一亩三分地里沉吟着,由着蛋清撒野狂欢,兀自悄悄地凝固着记忆,尘封着鎏金岁月的精华。
这才是一只鸡蛋最大的快乐,这才是一只充满韵律、激情四射的荷包蛋啊。
等到蛋黄也煎得略有点焦,调小火,翻边。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煎。全部煎好后,加水煮,煮开,撒一点葱花一点盐一点胡椒。
当唇齿与这样的荷包蛋相遇,这是怎样的交汇与撕咬?
焦得肆意的蛋清,温润厚实的蛋黄,尤其是水煮之后,激情略往回收了一点,蛋的鲜美融入汤中,有葱花胡椒加持的汤又无限滋润着蛋,所有的滋味不那样快意恩仇,有一些延迟满足的惊喜与回味,好似让荷包蛋的美味在惊叹号后呈现出更多省略号更多的期待。汤汁因为荷包蛋变得浓郁而鲜美,变得意犹未尽。
吃完鸡蛋,再加一勺白米饭在汤里,点缀着绿绿的葱花,连白米饭都滋润得芳香四溢。
这是我大学时代回家妈妈对我的犒劳。在学校饿了一个月的我,最多一次吃了七个鸡蛋,并和汤一起吃一大碗米饭。
后来,我一直喜欢吃水煮荷包蛋。
后来的后来,儿子也喜欢吃。
儿子小时候比较胖,我们有段时间控制他吃肉。有一次,他一上桌发现没有肉,立马就嚎啕大哭:“我要吃肉。”
妈妈听了心都酸了,马上说:“肉来不及做,煎荷包蛋给你吃!”
儿子马上伸出三根指头说:“外婆,我要吃五个!”我一听就急了:“顶多吃两个。”
疼孙子的妈妈却翻了我一眼:“当年你还一口气吃七个呢。”
这真是我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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