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落叶,飘摇零落,四散逃离。仿若一片片孤独飞翔的红色翅膀,时而随风而起,时而受力下坠,沉浮不定,就如同我那跌宕起伏的人生。而那落叶,终将腐蚀于泥土里,象征着,无所价值的人生,最后,不过是一把土。
苟延残喘的暮秋战战兢兢颤颤巍巍的将这世界交予初冬的手中。而初冬又要用它那奇异又可怕的魔法,将大地的一片枯黄破败掩埋,留下通天的银装,那银装,就是一片片细碎雪拼接而成的。
提起雪,自古以来,便是诗人及文学家用以表达离情,寄托孤意的必选意象,仿若,雪就是寄托离情别绪的最佳载体,就连现时的伤感情歌也多以雪来表述爱别离和求不得。好像,悲哀的感情就必然要以雪表达,不然,那悲哀的感情就不能称之为悲哀似的。
有时,雪也可以作为白色浪漫的代名词,活跃在冬季的雪日当中,连恋爱的甜蜜也仿若被那洁白无染的雪升华了一般,散发着甜腻的腥味。据说,在每年第一场雪许下的愿望,一定会实现。尽管有些许惹人发笑,但希望永存。尽管在那样散发甜腻的雪夜内,独行的人看到那些十指紧握的人,心中的孤独和感伤也应该更深一层罢。不然,那些雪夜下的伤感情歌却为何又那么扣人心弦,引人入胜,惹人垂泪。一个人的夜,漫长。一个人的雪夜,寒冷而又漫长。这都是不一样的,就仿若基督降世之时,并未在这雪夜下长大。
雪的孤独与悲伤是深邃而又美好的,甚至带着些许迷人的危险,那一片片夹杂离愁饱含离情的梨花瓣降下后,世界都变得安静了。
就像是每一个压抑的人,总会在那样沉痛的冬日,期盼着雪的降临。期待那盖向大地的洁白床单,能埋葬这世上所有不堪入目的污浊,大地能焕然一新的光洁,即使是在这不给太阳容身之地的冬日。就像每一个心抑难平的人,用像雪一样的布帘,遮住了那刺眼的光。
雨雪时常被愚昧的世人相提并论,仿若雨和雪带来的情感无异般遣词滥用,但就我而言,雪的美,注定独傲。
很多人如是说,雨乃甘霖,洗刷凡尘,滋润大地,注入生机,何其功高。我想,亲爱的雨在我眼里不过是个阴险狡猾的绅士,他将雪小姐的美禁锢在温暖的云层当中,而自己却要不约而至降临人间,沾花惹草,将把伞遗忘的我洗刷的周身尽湿,泥土尽染。无论大雨,小雨,那位绅士给我的印象始终如一的不好。他毫无预兆的降临,让那本就残存的阳光也偃旗息鼓,顿时黑云压城,令人无比沉闷而又烦躁,那样的雨天,注定孤独且吵闹。我深知以景物描写的方式渲染心情,并在雨先生的身上屡试不爽,我借雨落在地上,落在树上,落在彩钢房顶的声响表达我的愁思,我厌恶那毫无规律的声响,就好像厌烦一支不懂乐理的交响乐团,他们深刻而又陶醉的制造噪音,几近癫狂。还要在其洗刷过我后,打着喷嚏,头脑发热的忍受湿衣服带来的寒冷与麻痹,处理着那些布满泥点的衣服,像密集恐惧症一样,继续感受心情的压抑。
我对雨先生的偏见是相对而言的,像我这样时常以他人感受为准绳的人,又怎能单纯的厌恶那看似功过相抵的雨呢,我只是觉得,相比于雪小姐而言,他确是令我不舒服的。
我不是一个太过刻薄的人,如果雨没有那么冷,没有那么吵,没有留在衣服上的黏腻,没有泥土发出的腐败的腥气,我想我会喜欢那样的雨先生,他会和雪小姐一样可爱的。
不可否认的是,他有着独特且疯狂的美,作为万物复苏的驱动,那样的雨能带来生机。但,与我无关,可能是因为从众,或许是出于对广大期盼雨的劳动农民的同情,我不能太过自私,我选择包容他的错误,我们才至还可和谐共处的地步,可,我的错误呢?不过,我还是希望他能尽量掩盖下他的魅力,让那雨下的小点,再小点,别像他们那样辜负我的宽容。
哲学家德勒兹在他的著述《千座高原》里曾提到一种名为“逃逸线”的概念——完全脱离质量线,由破裂到断裂,主体则在难以控制的流变多样中成为碎片。说的真像是雪小姐的降世,注定经历了难熬的弥坚,纷飞的梨花瓣也正是那生动的流变下支离破碎的云朵吧。
“我慢慢的听,雪落下的声音,仿佛是你贴着我叫卿卿;我慢慢的品,雪落下的声音,闭上眼睛幻想它不会停。”
正如这首歌所唱的那样,雪的降临是沉默的试探,是无声的演绎,毫无喧嚣之感。雪小姐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矜持且卑微的人。一年四季只可冬季之一季的短短几月能来人间一趟,却还要悄无声息。但好在,她的冰雪聪明不致令人将其遗忘,那一整张洁白的毛毯便是她给人间最好的馈赠。
雪的记忆在往生的短短十几年里确是零星半点。有关雪的喜事更是沧海一粟,不过是在记忆深处的大海捞针,还确可找到那点记忆,不致遗失。最快乐的事无外乎将行走的道路扫净,因为那洁白的毛毯容易影响行人的出行,加之有一物称之为室外分担区,便必然要扫净。就像恶魔总要炸一些厉鬼来测测油锅的油温,而那清扫的过程便是我们在那压抑的学习生活中最闲而有乐之事。我们将地面上的雪敲打分离,聚集收容,就像切割那难以分离的兽骨,最终组成一排排无染的白色坟茔,埋葬我们的幻想和童真,埋葬我们意气风发的蠢蠢欲动,当人群散尽,那一切不过随尘土飞去。
曾经,有一好友,我们时常在那样的雪夜,结伴归途,谈天说地。不约而同的去买必经之路小摊位的糖葫芦,他买3元的山楂,我买2元的冬枣。我们就这样,手持糖葫芦,欢声笑语的行走在那样的雪夜,仿佛那世界只有我,他,和那周身密布的雪,那样的情景自我与其产生隔阂的那个躁动的夏日至今仍旧记忆犹新。时至今日,当我再在路边看到糖葫芦摊,我不过笑笑,自己买那2元的冬枣,心如止水的感受那苦涩的甜。
在那样的雪夜,也要不思不想不孤独。在那时开始的独行生活中,我学会了和自己的影子做朋友,据说,影子是最接近灵魂的产物。我与其进行交谈,仿若在与我之灵魂对话,踩在雪上,聆听那万籁俱寂下清脆的响声,不明所以的蝺蝺独行着。
喜欢雪,还另有其缘。雨先生时常狡猾到把云变得乌黑可怖,让那时笼罩在心里的烦闷更添一层,暗无天日,暗流涌动,雷声震震,惹人不安。但雪小姐不同,尽管在那样多雪的冬日,太阳和旧时一般销声匿迹,但雪小姐的云依旧是通透的白,是天地一色的白,是随风而动的晶莹剔透的白色棉花糖。让那俗世纵然无日,但也明亮。
而提及家乡冬天的雪,最值得一提的就应是东北的除夕之夜了,当江南花团锦簇的迎接新春之时,深处东北的我们还在清扫最后一场雪作为新年的见面礼。而那于雪地里绚烂绽放的焰火,也极力的在那冬日挥洒着自己微不足道的光辉。与那雪,那景,那鲜艳的红浑然天成的融为一体。当繁华散尽,在那雪地留下的,不过是几个孤零零的烟花筒在寒风中痛苦的摇曳,而那雪地上留下的焦黑更是璀璨后残存的孤寂与悲凉,象征着一时的光泽终会化为虚无的泡影,一起被下一场雪掩盖,再无半点曾存之痕。
但常言道,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雪小姐的美丽也并没有遗存太久。她那颗冰冷的心注定着她无法承受过度的温暖。一颗冰冷的心如果承受不该承受的痛,终会破裂为一片又一片的晶莹碎片。但那痛是迅捷且短暂的,留下的,不过是无尽的空洞和虚妄。而那融化的痛,是慢慢的刺痛,就像是白水煮青蛙,开始的过程总归是好的,但那最后的痛苦便又如凌迟之刑般,刀刀入骨。而那融化后晶莹剔透的的血水,终会混入泥泞,变得浑浊。最后沾染到一个个雪地怪兽的鞋上,在无雪的地面留下一道道脏乱的脚印,那一道道泥泞不过是雪最后留下的痕迹,却还是要被擦除,终得黯然。
听女友说,南方的天是鲜少看的到雪的,我对此唏嘘不已,却还暗自窃喜,仿若挖到了无比珍稀的宝藏。我对女友说,我拍照给你。她说,我想自己看。我无奈的附和,空自叹息。
去年下的雪屈指可数,甚至还未留痕便归于泥泞,工业文明带给我们的除了日益先进略显疲态的物质生活,还有渐渐遗失的自然,那埋葬孤独的自然。
一声车辆相撞的闷响,不过是雪夜里无关紧要的插曲,当我看向那两辆车的时侯,照向我的远光令人不适,我不由得短暂失明。
那是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在雪地上追逐嬉戏,又是什么时候,我们只能看着满脸是雪的照片想象那时的有趣和可笑;那是什么时候,我们可以旁若无人不顾一切的在雪地上滑雪,即使滑倒也笑脸相迎,又是什么时候,我们步履维艰的在雪地上小心翼翼的彳亍,生怕滑倒招致目光;那是什么时候,我们可以不约而同的在冬天看到雪的身影,和朋友在雪地里谈论着永远的誓言,又是什么时候,我们要一个人迎着寒风,在无雪的粗糙柏油路上蝺蝺独行。
短暂失明的过程中,我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是一个身穿蓑衣的老翁,在大雪纷飞的江面上漂着。
我终于体察到了他的孤独。
而那老翁就那样在江里,慢慢的,被雪掩埋。
今年,多下几场雪吧!把我的孤独与这喧嚣的尘世,一通毫无保留的掩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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