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用到QQ这个聊天软件了,在这个微信当道的年代里,妈妈辈奶奶辈都学会发朋友圈了,但偏偏就有一个人通过QQ试探性的问你在么,如果不是那天碰巧室友发了些资料在我的邮箱里,我都不知道何年马月能看到这条消息,当然也并不清楚下次再与他取得联系会是哪一天。
毕竟,这是一个失踪了整整两年的朋友。
当然其实说朋友也不贴切,因为,他曾是那么真诚且期盼的拥有我这个妹妹。
高中的时候曾经和文学社的指导老师探讨过一个问题,男生和女生之间会不会存在纯友谊,在那个严抓死打早恋问题的高中校园里,我们文学社的存在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在校园某个不打眼的工作室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只记得老师当时的回答,至今想来依然字字分明,否定的态度极为坚决,并且认为男女生之间的纯友谊只建立在一个人打死不说,另一个人装傻到底的情况下方能成立,而且当时的我也应和着老师,并且对他的说法给予绝对的认同。
但是如今,脑子里偏偏浮现出一个人模糊的轮廓,不高且瘦,其貌不扬,却在你的记忆里挥之不去,你知道彼此的关系与感情无关,却会因为他的突然蒸发而心心念念忧心不已,那种担心甚至于是不敢上QQ询问他近况的程度,是的,他突然消失的那年,那还是个QQ当道的年代。
事实证明女生的第六感往往准的出奇,这两年他确实出事了,我不是导火索,却成了压垮他精神支柱的那一根稻草。
事情要追溯到两年前,我离开家,不远千里来到风景秀丽的杭州城之后。初上大学的我因为一张略为姣好的脸庞,混迹于各个校内活动充当主持人,很自然吸引了一些男孩子,顺其自然谈起了大学恋爱。
而他作为学霸,以几分只差与浙大失之交臂,家里人希望他去省外的211 985院校,可是他却与家里人闹崩了,一意孤行以高出XX大学六七十分的志愿留在杭州,所有人都在劝他,他却笑着对我说,这样你在杭州就有个照应了。我至今记得当时自己毫不在意的神色,并且犯了所有女生的通病,对自己百依百顺的人,认为向他们索取是理所应当的事。
事实证明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虽然同在下沙,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彼此照应之说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他自然对我在大学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当他明白我状况很糟的时候,已经是我失恋很多天以后的事了,那时候我逃了院里的十佳主持人比赛,蹲在校外那条人形斑马线上哭的惨不忍睹,真的,若是那天碰上酒驾或是见不得这种玛丽苏情节的驾驶员,油门一踩,可能就没有今天这个深夜蹲在被窝里码字的我了。
孤身一人来到大城市的无力感被失恋无限倍放大,走投无路的我下意识拨通了他的电话,那晚的我在电话里哭的多么撕心裂肺,说了多少矫情的内容,自然没脸在今天提起,记忆里只记得他在电话里的轻声安慰,以及在我抬头的瞬间,逆着车灯发出的光晕,所勾画出的影影绰绰的轮廓,我在泪眼模糊中与他对视,片刻后,顾不得早已发麻的双腿,一跃而起抱着他嚎啕大哭,他的神情一直是我刚认识时,身上所散发的理性与正气,所以自然地忽略了抱着他时,背对着我的他,脸上那紧促的眉头。
记得那天一直哭到十点寝室关门,他送我回的宿舍,自己也随后形单影只的消失在楼梯拐角。
也就是从那天起,我再没见过他。
后续是失恋带给我的伤痛很快就烟消云散了,那之后我又零零碎碎的谈过几段恋爱,并且对于分手这件小事变得麻木不仁,我开始觉得一些人存在的意义,本就是出现在你生命里一些时间,陪你走过一小段路,教会你一些与人相处的道理,然后挑一个合适的时机挥手道别,最初经历的那些撕心裂肺在心口里慢慢愈合结痂,最后成为保护我的铠甲。可是对于他的突然失踪,对我来说仍像一根刺,扎在我的心口,不拔除,永远无法自行愈合。
我的第六感告诉自己他一定出事了,我不敢明目张胆去问他近况,便旁敲侧击的向与他关系要好的朋友聊天,假装不经意间提到他,可是得到的回复大都不尽人意,两年里竟没有一人与他有过只字片语的联系,他就这样,从大家的回忆里消失了。
就这样一直过了两年,就在我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单枪匹马,并且对毕业后的自己跃跃欲试,想要一展抱负的情况下,咻的一下,出现了。
我没回他,因为他一直在发消息,正在输入的提示一直没断过,他说,这两年,我出了些事,一直跟自己的精神做决斗,后来负面情绪压倒意识,没有办法正常学习与生活,现在一直住在医院里,这种特殊医院管的很严,没有办法跟外界取得联系,而且自己的精神症状一直很不稳定,所以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对你们加以隐瞒,不要徒增你们的担忧为好。
他的语气一如他的做派,为人正气而死板,从初中开始就像个小大人,从不让人操心,在那个非主流当道的初中,他的存在简直就像一股清流,而且见不得人堕落,满身散发佛家才有的圣光,用我妈的话讲,就是个爱管闲事的唐僧。那时候我的成绩一落千丈,简直没眼看,老师急家长急,就我不急,乐呵呵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对我爸妈来说,他就是那个时候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放着讲台桌两边学霸专有位置不坐,突然一天午休就自己搬着桌子坐到我旁边,在我目瞪口呆的情况下,一脸正气的开口说道,“林央央,我要拯救你”他那句话在八年前非主流盛行的年代依然如雷在耳,吓得我整个午休时段没敢合眼,后来我试图挣扎过,奈何学渣的光辉惨淡,班主任对于这个成熟懂事的班长从来是言听计从的,在几次三番投诉无门之后,我开始意识到成为学霸的重要性,学习也开始慢慢上心,而他作为我的同桌,自然不遗余力的把自己的毕身所学尽心教授于我。依赖的意识一旦养成,往往很难清除干净,班上所有人都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溢于言表,可他当时的的确确在追班上一个校花级别的女孩子,而且认识的这八年来,他一直不遗余力的向每个质疑我们感情的人解释,他只是把我当做妹妹看待。
我依赖他,理所应当的接受着他对我的好,并且脾气一天天的大起来,我曾经一言不合,大夏天把他关在我家门口一整个下午,就让他坐在楼梯口那里喂蚊子,也曾在他向心仪的女孩告白未果后,把灰头土脸前来找安慰的他推出家门。这些所做所为,配合着此时此刻他源源不断发来的消息,在一瞬间打开了我的泪腺,我一面抹着断了线一样涌下来的眼泪,手指翻飞发着一连串的对不起,此时此刻,除了对不起,我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能弥补自己年少轻狂时的所作所为。
然而他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不争不抢,云淡风轻,然后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他说,一段关系里,从来没有单方面的付出与索取,你依赖我,我同时在你身上寻求温度,你是我的太阳,是我精神世界最后的支撑。
然后他让我不要回复任何消息,就让他把憋闷在心底的话叙说殆尽。
之后他开始讲故事,说有一个小男孩,从小学开始就很喜欢思考,虽然没有系统的看过哲学类的书,但是一直想要成为一个正面的人物,他把这种思想充分利用在了自己的行为处事上。然后上了初中,长大了一点意味着视野开阔了一些,这个小男孩发现世界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美好,他发现这个世界不是绝对正义的,那些人类的阴暗面让他一度陷入绝望,这份绝望使他从一个和平主义者转变成为极端份子,也就是那个时候,他第一次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和那个女生就这样误打误撞地进入他的视线,我的笑容让他觉得周身温暖,那时候的我嘻嘻哈哈没有烦恼,永远咧着嘴笑,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一弯月牙,没了眼睛原有的样子,正是那样的我软化了他极端灰暗的心灵,让他看到了这个世界纯净的一面,并且重新相信生命中的美好。那个时候除了我,小男孩还喜欢班上另一个女生,那时候他自己也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爱情,后来他发现,对于另一个女孩他是想占有,而对于我,是想保护。他说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总觉得人为了自己活着是不对的,他活着一定要守护自己的家人朋友和我珍爱的人,初中因为我们的存在让他挺过来了,上了高中虽然开始有些乱了,但好在成绩一直遥遥领先,这份相安无事一直持续到他上了大学,新环境使他陷入一个无解的问题里无法自拔,我从哪里来我是谁,我到哪里去,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个宇宙的终极是怎样的,他纠结于这种终极的问题里无法自拔,以致整个学习生活都崩塌了,后来就一直挂科,这种症状一直不好不坏拉扯到有天晚上…
手机屏幕上正在输入的状态突然停止了,那片刻的停顿使我沉入无尽的深渊,无法顺畅呼吸与正常思考,警觉的大脑突然意识到他接下来说话的内容,紧张的把手心都捏出汗来,这时正值初春,天气依然不减寒冬时的凌厉,却在此时此刻减免不了我全身异样的燥热。
又有消息从屏幕那端发过来,我不敢近看,只远远的瞥一眼。
他说,那天晚上,你打电话叫我出来,哭的很伤心,我一直在你身边安慰你,陪你走了好多路,听你说了好多回忆,其实那个时候,你是支撑我精神的最后支柱了,也就是那天晚上,我自己的精神也奔溃了,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谁都保护不了……
消息依然在跳动,我合了手机不敢再看,脑海里涌现的是当年室友跟我透露的消息,说他曾在我失恋后跑到那个男生的宿舍楼下蹲了一个星期,我知道后马上不留情面的发消息给他,请他不要做让我难堪的事,现在的他解释给我听,说当时的他只是试图想要恢复他的精神支柱。
你现在呢,带心情平复些后,我重新按亮屏幕,看到他发来问我,已经放下那一段感情了么。
早放下了,我这么回他,我实在无法料到当年的自己为了发泄情绪,竟然给在意自己的人造成了如此大的困扰,只得故作坚强继续回他,现在已经不强求感情了,反倒对于事业更为上心,毕竟感情讲究的是两方的态度,对方的心思摸不透猜不着,抓不在手心里,不如事业,有付出就有回报,多好。
是么,听的出他的心情有所变好,他说,从初中开始我就一直觉得你是个重感情的人,没想到现在开始在意事业了,跟你断连的两年里我一直担心你能否照顾好自己,现在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之后又陆陆续续聊了些家长里短,快九点时发过来说该睡觉了,说这家医院很规律,每天要做的事都很死板,前段日子心情康复了不少,又开始管起闲事,帮着医院开导隔壁病房有焦虑症的女生,好了,我该睡觉了,晚安。
互相道了晚安后,我一个人任埋在臂弯里继续哭了很久,恍惚间就想起曾经看过的一本小说《白夜行》,男女主人公分别视对方为太阳,并且约好了案件时效期过后要一起在太阳下散步。
书里有句话这么说,
你知道白夜么,明明是夜晚却有太阳,照的夜晚像白昼一样明亮。我本不明亮,但是会为了你的存在而明亮。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突然想起高中时热衷于信件的传递,跟很多朋友都保持着密切的书信往来,做为初中时最不遗余力帮我的他,自然也在我的邀请之列,只可惜直到高三快毕业那年方才收到他的来信,厚厚的一叠三百格像是把三年的心事都交付其中,吓得我都不敢拆开细看,不过好在我有按时整理分类的习惯,所有的信件都拾掇在一个铁盒子里,记忆复苏的我赶忙止住哭泣,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卧室里,打开了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吃惊的是,厚厚一沓信里写的内容与他方才发的消息完美贴合,脑海里不由就就想到方才的自己在听他讲了许多以后,对他一个人故作坚强的行为表示不满。原来他也曾经试图向我展开过他的精神世界,是我不懂他内心的挣扎,一次次巧妙而精准的避开了,想到这,又是一阵自责。
我一气呵成的看到信件最后,信件末尾处他画了一个大大的太阳,并不圆满,却是苦苦支撑他那么多年的信仰。我捧着信摊坐在地上,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突然又亮了起来了,
依然是他发来的消息,口气是他一贯的作风,正气满满而又理性十足,他说,我说这些并不是怪你,而是想要告诉你,你是我的太阳,是我精神世界最后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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