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秀秀,今年11岁。村口大榕树下披头散发,唱歌跳舞的疯女人是我的母亲——何冉。至于我的父亲,从我出生就没见过。
我和母亲是逃难搬到这里生活。这里远离闹市,村子依山而盖,依水而建。常年四季空气总是湿漉漉的,植被绿的发黑。这里只有两条通向外界的路,一条是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另一条是傍山而下,十丈之宽的水路。这条水路算得上是村子与外界互通的纽带了。每天鸡鸣刚过三巡,村里的男人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便开始动身了,拖着村里的作物以及从水里打捞上来的鱼,划着竹筏顺水而下,去到外面的世界换货币,换生活所需。男人刚走,女人也就起床了,开始一天的劳作:织布,刺绣,编竹筐。这里的人世世代代都是这样生存下来的,寂静是这座村子的代名词,热闹反倒成了不合规矩。
听村里人说,我的母亲生下我以后就疯了,三天两头不着家。饿的我常常啼哭不止,村里的人看不下去了,于是共同抚养我长大。在村里人的照顾下,我虽然活了了下来,可是由于长期营养不良,个子比村里的同龄小孩儿矮了不少,头发枯黄干燥,脏兮兮,乱糟糟的扎在脑后。整张脸没有一点儿肉,除了眼睛骨碌碌的转着,其他地方都是污垢。身上穿的大都是村里人接济的,衣服上都是五颜六色的补丁,有时候一个补丁下面甚至能够藏着四五块不同颜色的布料。鞋子是村里张爷爷给我打的草鞋,一年四季我都只有这一双鞋可穿。母亲倒是有许多好看的衣服,各种各样的旗袍,各式各样的花裙子,还有漂亮的高跟鞋,后来不知为何,这些漂亮的东西慢慢不见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隔壁李婶悄悄地穿了一件花衣服,我才知道自从母亲疯了以后,村里人总是潜入到我家,拿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而他们对于我的帮助,大抵是出于内心的愧疚。
我以为生活大概就是这样了。有一天母亲从外面哭喊着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大概是受了信里内容的刺激,母亲跑到江边,纵身跃进了江里,村里人打捞了两天两夜的尸体,最终一无所获。母亲似乎与江水融为了一体,真的消失了。而我,真正意义上的成为了孤儿。
母亲走后,我捡起了母亲丢在地上的信,翻到了母亲生前的日记,可是我不识字,我只能把信和日记拿给张爷爷,让张爷爷念给我听。张爷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人有什么重大事件,首先都要询问过张爷爷才能进行。张爷爷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但是女儿已经出嫁,嫁到了很远的地方。张爷爷每天都要到渡口张望,不过大部分都是失望而归,这大概是张爷爷对生活的全部希冀了吧。
张爷爷告诉我信是我爸爸来的。信里说爸爸已经再婚,让母亲别再等她……可这短短的几个字却要了她的命。毕竟她一直念念不忘的深情,换来的却是别人的绝情信。而日记里,永远只有一句话"他们又来了",他们我知道母亲说的是谁。
母亲还没生我的时候在苏州的妓院卖艺为生。那时候母亲不是这般疯癫,也不是这般难看。她是妓院里的头牌,身价很高,所以老鸨很乐意讨好她,她的生活过得还算滋润。可母亲长的确实好看。杨柳细腰,朱唇月眉,风姿绰约。一对含情脉脉的眼眸,,一双纤长细嫩的玉手。随意挽起的发髻都格外充满风情。母亲弹的一手好琵琶,很多人慕名而来,点名要母亲弹琵琶。就这样母亲认识了我的父亲。可那个食不果腹的年代,爱情终究是凉薄的。父亲走了,母亲因为从事这种事业被赶出了苏州,那个时候母亲打算投湖自尽的,可却偏偏怀了我,为了我,也为了她心里的爱情,所以她逃到这里生下了我。因为长得美,会弹琵琶,村里的男生总是垂涎于他,借着帮她干活的名誉,接近她。于是母亲在村子里几乎没有朋友,男人想占她的便宜,女人嫉妒她的同时也恨自己男人的不争气。于是女人们闯进屋子里抢了母亲的衣服,摔烂了她的琵琶,因为她们觉得这是母亲能够诱惑男人的武器。而男人们却在母亲生下我一周后,闯进了屋里强暴了我的母亲,每隔三五天他们就会来一次。哪怕我已经三四岁的年纪了,可他们也从不避讳我,当着我的面就撕扯母亲的衣服,可那时我不懂,只听得母亲喊的很大声,哭的很撕心裂肺。他们走后母亲便又抱着我放声大哭一次。后来母亲就疯了,母亲疯了以后,村里的女人们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他们穿上了从我家抢去的衣服。男人们闯进家门的日子也慢慢少了起来,可母亲疯的更厉害了,有时候她甚至看着男人们傻笑起来,慢慢的男人们开始躲着她,不见她了。其实只有我知道母亲没有疯,可黑暗挡住了生活的光明,只有发疯才能逃避事实的残酷。所以接到父亲的信以后,她唯一的信仰崩塌了。为了我,她大概已经坚持的太久了。
母亲死后第二天早晨,天还没有亮,我来到江边,拦了筏子离开了这个地方。即使眼前看到的是黑暗,我也要努力去寻找光明。我没有原谅他们,却也不恨他们,人性如此,与他们无关,可管住人性的弊端,他们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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